院子里的赵姨
今年五月的一个周末的早晨,想睡会懒觉,还没起床,手机响了。是赵姨儿子打来的电话。“田主任,在家没?我妈可能不行了,我从单位正往家里赶。你把咱原办公室的那几个人叫一下到我家去。”
挂了电话,我即给我们原来在一起工作的几个老同事一一打了电话,迅即下楼赶到赵姨家。她的儿子已经在家。赵姨因病已撒手人寰,享年八十岁。儿女们正在为她穿着寿衣。我们也帮着料理后事。
我和赵姨是十几年前一起搬来小区院子里住时认识的。我们住在一幢楼的两个单元。
赵姨本姓邵名敏秀。因她的丈夫姓赵,所以,院子里的人习惯地把她称呼为赵姨。她的丈夫从小就失去了双亲,十八岁时当兵参加革命,在部队里是个卫生兵,曾参加过解放兰州和抗美援朝,荣立过三次三等功,是位离休干部。
赵姨是一位典型的家庭主妇,她身上有着中华女性传统的美德和睿智。她是一位贤妻、孝女、良母。她勤劳、善良、贤惠。
赵姨一生多坎坷,年轻时嫁到赵家。由于丈夫在部队、单位工作,她一个人在家孝顺的伺奉着母亲,艰难的抚养着儿女。那时,家里的日子很艰苦,但赵姨一直乐观快乐的生活着。用她那瘦弱的身躯,默默地承载着家庭的重担,为母亲养老送终,艰难地将六个儿女渐渐地哺养成人,为他们撑起了一片蓝天。
赵姨一生多半生活在农村,她是村里的一名老党员,也是一名普通的村民。
早些年当村医时,她从不计较钱多钱少,有时还会贴钱给村民治病。为有困难的人家接生时,还会送点红糖、奶粉什么的以解急用。现在村里许多四十岁左右的大小伙子、媳妇们都是她接生的。
八十年代末,赵姨随丈夫和孩子们一起住到了县城。丈夫离休后,她们每年夏天的时候都回农村的老宅子住一段时间。老宅子是瓦房,住着比城里的楼房凉快。
在村里住的那段时间,若遇到谁家有婚丧嫁娶、生孩子、添孙子的事,她虽然帮不了什么忙,但都会上门去看看,去问问,行个情。有时人家事都过去几天了,她听说了,也会上门去看看问问,说‘你看平时我们不在村里住,谁家有个啥事也不知道。刚回来才听说,也甭嫌迟,一点心意’,总要把礼给补上。
夏天,正是高考新生录取的时候,若听说谁家有孩子考上大学了,她会高兴的上门去送上红包,对大人教子有方大加赞赏,对孩子说一些鼓励的话。
这些事,是她去世时,我在帮忙料理丧事时,听村里人说的。
赵姨在院子里,就像个“娃娃头”。院子里没有几个老人住,她经常和年轻人在一起说说笑笑,偶尔也会开个玩笑,讲个笑话,逗得大家哈哈大笑,她也显得年轻了许多。赵姨待人善良,她把邻里当亲人,她见了谁都是笑笑的,老远就打着招呼问候着。大家老远地望见了她也是高兴的叫着问着。
赵姨在院子里见了谁家的小孩,总是高兴地上前拍一拍,摸一摸,口袋里有什么好吃的,顺手取出来递给娃吃。有时还会把一些糖果送到邻里家里去。院子里的孩子们和她熟了,老远的见了她,也是非常高兴的“奶奶、姥姥”地叫个不停,拉着她那瘦弱的手不丢。她总是高兴地伸出双手,老远就迎接着娃们,抱抱这个头,摸摸那个脸,说几句表扬的话,逗娃们高兴。
偶尔谁家的孩子病了,她知道了也会去问问情况,指导着用点什么药,怎样去护理。叮嘱着孩子该吃什么,不该吃什么,从精神上给大人以安慰。
赵姨年龄大了,身体又不太好,院子里谁家要过个喜事,她都会拖着那骨瘦弯曲的身躯,慢慢地上一层楼梯歇一会地到楼上的人家去。看需要帮忙不,还有什么活儿需要干,顺手递上个红包,恭喜祝贺一番。
每每看见这般情景,院子里的人都心疼地说:“您年龄大了,谁家有啥事,您再甭楼上楼下地跑了,心意到就行了”。可她总会说:“我不去家里看看,放不下心”。她总是把邻里之间的事看得很重,把邻里的事当着自己的事一样看待,一样地操心着、关心着。
赵姨年龄虽然大了,但却有着一颗年轻乐观的心。每当中午或晚饭后,在院子里碰见年轻人了,她总是高兴地喊着:“走,给你们送点小钱去”。拉上几个年轻人说说笑笑的去打上一会儿麻将。其实就是消磨时间,图个快乐。她说:“和这一伙年轻人打牌,不论输赢,图个高兴,心里滋润”。
赵姨一生为人忠厚、朴实勤劳、和蔼可亲,非常受人尊敬。
她去世时,前来吊唁的人很多,有老有小,有远乡的,有近邻的。来者无不感叹,对她过早的离世表示惋惜!
安葬赵姨的那天,院子里送行的人很多。
当村里人知道拉她的灵车要经过时,南北二巷的乡邻们早早就聚集在村口等候着,他们想再看赵姨一眼,要为她再送最后一程。有不少邻村的人也专门赶来为她送行。好多人都是眼含泪水,站在炎热的太阳下等候着。
村党支部和村委会组织为她举行了追悼会。
在开追悼会时,我旁边有些乡邻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哽咽的叙说着她的一些往事。“老人在世时见人喜欢的太,迟早回来,在巷里从东头到西头,从南巷到北巷,不论见到谁,都会关心的问寒问暖”;“就是的,赵妈妈太好了。以前我爹打针欠人家几十元钱,我给她送了几次人家都不要”;“听我婆婆说,我女婿就是赵妈接生的,刚生下几天我婆婆奶不多,还吃了赵妈几天奶呢”!这样的话,向说的人很多,议论的人很多,赞誉的人很多,听着落泪的人很多。
开完追悼会,儿女和乡邻们簇拥着灵车缓缓地向墓地移步。与我同行的一个近六十岁的妇女在路上给我说:“老人家太好了,村里没有不说老人好的。过去在村里当村医,谁家有人生病、接生,不论刮风下雨,天热天冷,都是随叫随到,就是黑地半夜也一样。把人搭上、钱贴上,从没说过亏欠。以前村里好些人欠着老人近两千元药费没还,老人家都不要了。生我老二时,还是老人半夜来给我接生的”。说这话时,她抽泣着,眼里一直挂着泪花。她说:“本来昨天我就要去华山我娃那,听说老人家今天要回来安葬,我就等着把老人家看着安葬好了再去,要不,我良心上过意不去”。
我听着,感动的泪水也止不住的涌了出来。感慨着赵姨一生在乡邻们心里树立的口碑,比金子还贵!
赵姨一生,既普通,又伟大,堪称女中楷模。在村里生活、劳动,为村民服务多年,她把幸福、温暖和爱给了乡亲邻里们。乡邻们也把她当着自己的家人,发自内心的爱戴着、尊敬着。
赵姨走了。她给后人留下了一笔宝贵的精神遗产,她身上有许多可贵的东西值得我们学习和思念。
(2018年8月)
作者简介:?田建队,陕西华阴人。曾为著名作家贾平凹先生整理过《答青年文学爱好者问》,并刊登在《长安》杂志上。作品曾发表在《人民日报》《半月谈》《文汇报》《中国旅游报》《陕西日报》《陕西电视台》《陕西人民广播电台》《陕西农民报》《陕西科技报》《渭南日报》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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