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 岛 上 的 爱 情
文/沈岩（江苏）
在东海前沿驻岛部队，原有一条特殊军规。不论官兵，严禁与岛上姑娘谈恋爱，严禁把岛上姑娘带回大陆家乡。 新兵下连，没有枕头。老兵让我带块布到山下公路边的一家缝纫店做枕头套。回连途中，老兵神秘告诉我，那个高个儿女人叫大洋马。她的男人原是山上炮连的兵，他们相好谁也不晓得，是退伍回大陆又返回的，这种情况部队也不好过问了。但没几年，这个老兵下海捕鱼，不知怎的掉到海里再没回来。 更奇怪的是，渔村先后有三名大陆老兵退伍回乡后返岛，都先后不同情况，中年早逝，让人听得背后发凉。 我当时想，大洋马的男人，会不会是月黑风高的晚上，被人推下海的呢？(一) 七十年代后期，岛上军民关系不错。每年渔民出海，连队也安排帮助到滩涂拉船，渔轮回港后，也送几担鱼来。重大节日前，村里的小媳妇和姑娘们，也来连队帮助洗洗被子。那些泼辣的小媳妇，偶尔也开个玩笑，指着被套上的斑点，问新兵们这是什么，老兵们笑着说是擦枪油。旁边的姑娘们也捂着嘴笑着走开。 每逢连队操场放电影，天还没黑，小媳妇们带着孩子，姑娘们三两一群，带着櫈子，在操场等着。连队集合跑步进场，放櫈子坐下后，她们就围着连队放下板櫈。开映前几分钟，她们说笑声挺高。后排的老兵们有的就不时往后瞟上几眼。 其实，有的故事就是这样发生了。主动的一方，多是渔村的姑娘。小岛民谣三大怪：老母猪扎腰带，厕所对着公路开，小娘夜不回家娘勿怪。这最后一句好像是暗指。向往大陆，不止是小岛一代女人的念想。 島上没有多少地种，渔村的姑娘们不要挑担，一般都是高挑个儿，挺苗条。而渔民小伙常年出海，风吹日晒，黑炭似的。海上生活枯燥，上岸后喝酒赌钱。这与部队那些精神的帅小伙相比，当然形成很大的反差，这就难免发生违反军规的故事了。 因此，部队严格控制人员外出，请销假制度很严。假日到百十米外的地方小铺，也必须请假，且两人同行。(二) 那年，连队演唱组开始排练节目。连队最老的兵从师宣传队回来了，由他负责。节目也很简单，锣鼓说唱，小舞蹈，三句半，说快板。老兵七一年入伍，文艺特招。高髙的个儿，能歌善舞，比我们大不了几岁，人很幽默风趣。排练间隙，他讲了个关于军规的黑色幽默段子。 师部业余宣传队的队长，是守备连的副指导员。多次要求转业，师里就是不肯放，因为他是演出的台柱子。尤其是竹板打得一绝，动作潇洒，口词清脆。后来，不知谁给他出个高招，让他晚上往渔村跑。上边听到反映后，查了，也没啥问题。但组织上不太放心，万一沾花惹草，就麻烦了。年底，真安排他转业了。 海岛的军民联防一直还是不错的，渔村的女子民兵连训练，都是附近连队派出教员。真不能小看她们，枪龄挺长，打得很准。百米气球射击对抗，炮兵连那是难占上风的。 不过，连队搞联防的人员挺难挑的。既要军事技术好，能讲能示范;又要严格遵纪，让领导放心。 我有个老乡，也在连队演唱组，人挺秀气，个儿也高高的。老兵有次开玩笑，指着我老乡说，像这样的白面书生可不能派去帮女民兵们搞军训，非出事不可！结果大家都哈哈大笑。
(三) 没想到这种玩笑还真开不得。开过年来，连队派出负责联防的教员真出了点事。 连队通常由一名排长负责军民联防，再带二名教员去组织训练。教员的人选，由连队支部研究决定。 连队派的是一名副班长，浙江人，七六年兵。中等个儿，脸上黑里透红，有颗小虎牙，一笑就露在了外面。射击技术没说的，有回射击考核，右腮发炎，用左脸据枪，还是优秀。在山区长大，一手垒墙活儿漂亮，连队菜地的包坎，都有他的杰作。负责后勤的副连长蛮欢喜这个勤力的兵。 这么一个中规中矩的农村兵，没想真让排长看走了眼。那段时间，排长挺忙。都是由副班长带那个微黑的城镇兵，帮民兵训练。谁知，没起到相互监督的作用。没过多久，民兵连挺端庄的副指导员和副班长好上了。消息传到连队，连队干部气晕了。二话没有说，随即换人。(四) 其实，副班长与那位漂亮的副指导员也只是刚有苗头罢了，有没约会也不知道。 不过连队干部找他谈话，他的态度出乎意料，抵触情绪挺大。既不否认，又不肯认错，更没有保证不再与她来往。他的老乡私下说，在山区找媳妇不易，何况这么个漂亮女孩。这么一说，大家对副班长的反常态度也就有点理解了。 副班长被调回后，很少外出，也很少讲话。经常一个人静静坐在营房边的石墙上。他那一笑就露出来小虎牙，再也没看见过。据说，那个副指导员从小已订亲。青春的烦恼让他有点消瘦，训练和营区建设再也提不起精神。 战友们看他都有些同情，连队干部也有点隐隐心痛。尤其喜欢他的副连长更是懊恼，好好一个兵，怎弄成这样！ 1979年元月中旬，连队动员支边，他毅然报名上前线去，心思重重的离开连队，告别了难忘的小岛，告别了刻骨铭心的青春初恋。 在小岛码头，他一再回头，期待人群中会有她的身影。在登船的那一瞬间，不知他有多少失落，顺着浑浊的海水飘去…… （五） 离开的是风景，留下的是人生。 一年之后，我已在团政治处工作。乘轮船去师部所在的大岛送一份材料。上船后，看到后舱挺热闹，原来是一对新婚夫妇和一群亲友。新娘看上去有点面熟，但一时没有想起来是谁。 快下船时，我突然想起来了，这不是跟副班长好过的那位民兵连副指导员吗？后来听说她跟家里也闹了很长时间。副班长支边时，她还和父母闹着要去码头和副部长见上一面。 今天是她结婚的日子，但清秀的脸庞没有笑容，有的只是郁郁不欢的神情。 后来，听说副班长从广西战后退伍，还回来看过她。但时过事迁，青春中的爱情，就是流淌的溪水。心中的悲情，终会被岁月流水渐渐冲淡。 淡去，不会淡忘。偶尔青春念想，总有一丝温柔的惆怅……
总编：张同辉
作者简介
沈岩，江苏东台人，曾在舟山群岛服役多年。爱好文学，尤喜诗歌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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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家地带》编辑部
- 2024年02月0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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