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侬电影随笔（字上观影）：死的权利

　　　　死的权利
——《出海》（又名《安乐死之迷》）
文/金侬
导演：亚利桑德罗-阿曼巴
主演：贾维尔-巴登、波尔琳-鲁达
荣获：２００４年第六十一届威尼斯电影节评委会大奖（银狮奖）、最佳男演员奖，奥斯卡最佳男主角提名
　　在西班牙某地的一个海边小楼里，住着一个瘫痪在床的中年男子雷蒙。二十八年前，他在跳水的时候不幸头部碰到了岩石，从此再也不能从床上爬起来。
　　雷蒙自从瘫痪的那一天起，就产生了自杀的念头。二十八年来，他的这个念头越来越强烈，以至于他不惜聘请律师打官司来获得安乐死的权利。
　　一个人要生可能不容易，因为生需要很多条件。难道一个人要死还那么难吗？是的。至少对于雷蒙来说，要想安乐地死去，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
　　雷蒙要死，他的家人就不同意。应该说，家人是很爱雷蒙的。二十八年来，家人一直给予他无微不至的关爱。雷蒙的母亲很早就去世了，他的嫂子玛努埃拉二十多年如一日，一直侍候着雷蒙。在嫂子的眼里，雷蒙仿佛就是她老也长不大的孩子，她怎么舍得这个孩子撇下她去死呢？
　　哥哥也无论如何理解不了雷蒙要死的想法。他认为，做父亲的最大悲哀便是生一个要寻死的儿子。
　　当然最不愿意看到雷蒙去死的是雷蒙父亲了。作为一家之长，他有一个很说得通的理由，那便是他不能让别人说他们家的人不爱雷蒙。他与家人对雷蒙所做的一切，哪一点对不起雷蒙了？但雷蒙却要死，这不是雷蒙故意要让他这个做家长的难堪吗？
　　说来说去，无非都是别人不希望雷蒙去死。但要死的是雷蒙，既然他铁定了心想死，他就去死好了，何至于还要请律师打官司，搞得兴师动众？
　　我一上来也有这种想法，慢慢地，就同情和理解雷蒙了。
　　影片开始，女律师造访雷蒙。当女律师伸手要与雷蒙握手时，雷蒙的整个身子一点反应都没有。后来，镜头告诉我们，雷蒙整个身体不能动弹，肢体也没有知觉，惟一健全的是他还能思维，还能说话。这样一个人，如果没人帮他，他想自杀都不成。
　　所以，诚如他所说，他就像生活在地狱里，要以死来解脱；所以，他要争取自杀的权利，让人帮助他来实现安乐死。
　　随着剧情的发展，观众与雷蒙身边的人也越来越理解他的这一想法了。
　　人生而享有自由的权利，生是人的自由，那么死呢？死何尝不是人的自由！雷蒙想死，这是他的权利，任何人都应该尊重他的这一权利。
　　生与死，从来人们都把生看作是积极的、正常人的选择。一个人要死，人们肯定认为他是消极的、精神有毛病的。雷蒙不觉得自己有病，影片自始至终，我们也没看出他神经有半点不正常。那么，他这样做是不是太消极了？
　　这就要看对人生怎么理解了。人应该有尊严，雷蒙终日躺在床上，他活得有尊严吗？也许，他的家人和朋友一直在维护他的尊严，但他处处要人服侍的生活肯定不能让他感到有尊严。所以，他认为，既然不能有尊严地活，就应该选择有尊严地死。
　　人除了要有自由和尊严，还应该享受生活的快乐。雷蒙的生活快乐吗？不快乐的生活是没有意义的，没有意义的生活难道不应该去结束它吗？主动结束无意义的生活，这是消极的人生态度吗？
　　影片除了用对话表现雷蒙对死的理解，还用了大量细节展现他想死的充分理由。
　　他的侄子替他设计了一台特殊的电脑，他可以用嘴代替手写作。尽管如此，他还是有求助侄子的时候。有一次，他与侄子发生了口角，侄子愤而离开了他，他只好无助地闭上眼睛……还有一次，爱恋他的罗莎带着两个孩子来看他。一个孩子不懂事，竟使劲掐他的手，他只有大声喊叫，才制止了孩子的行为……女律师同样身患绝症，在一次与雷蒙促膝谈心以后，她突然失去知觉，倒在了地上。雷蒙只能呼唤嫂子……
　　雷蒙的屋子前是海。海水在阳光下闪着水晶般的光泽。雷蒙躺了二十八年，他躺累了，他想出海。也许死对于他来说是一次奇妙地海上航行。
那就祝他一路顺风吧！
——原载《大众电影》杂志，后选入金侬电影随笔集《发烧碟中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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