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营洲：中国的医疗到底便捷吗？

我有一位身在加拿大的朋友，当地时间凌晨给我联系，说是算着时差估计我已经醒了。不得不联系的原因是为了紧急求救，因为自己的女儿高烧咳嗽相当痛苦。
我说你我之间的确是路途遥远，我也是有点鞭长莫及呀，你应该赶紧去当地医院看急诊嘛。
对方回复说，挂的医院急诊，急诊，就未必当天能看上。
于是希望我能否给个应急的中药小方子，天亮后他可以开车到20公里外的一家中药店去买。因为各项成本算下了，他即便这样折腾的跨国向我求医然后跑20公里去买药，也比死等在附近医院看急诊要快得多。
看来，在他眼中，中国的医疗很方便。
每年的寒暑假，我的门诊上就会有一些海外留学生找我看病，他们往往是趁着放假回国同时来找我，一来二往有几位留学生便成了我门诊的必来病人。但我发现，他们的病种大多是因为年纪尚小同时不太适应异地饮食环境，或者是一些比较能胡吃海塞寒凉不忌所导致的问题，诸如月经问题，脸上长痤疮，小小年纪手脚冰凉，肠胃功能差经常容易腹泻等等病症。每一次来治疗，我都会苦苦告诫诸多生活细节，但每每治好之后他们便把我的医嘱忘得一干二净，然后继续去美帝英法胡吃海塞天天冷饮，随后又带着一些新问题回来找我。
我想说的是，这些留学生身上的问题本不属于什么疑难杂症，在我看来在当地完全是可以解决的，也就是说他们没有必要非得把身上的病攒上半年就等着回国找我救治。
后来几位已经和我聊熟的留学生跟我谈及国外的医疗，说他们不愿意在当地看病的原因大概有以下几个。一是自己作为中国人，毕竟对当地的医疗现状不熟悉，说白了就是还不能完全融入到国外的生活环境中去。二是因为真去了医院看病，难度远远超过国内，预约制或者挂号制都是很考验人的耐力。第三个原因更关键，在国外看病太贵，诊费加药费动辄几千元人民币。
于是，在他们看来，中国的医疗很方便也很便宜。
我还有一位身在韩国的病人，她几乎没隔2-3周从韩国来北京找我看一次病，然后带着药回去。我问她你不觉得这样很折腾吗？她回答我说，一来我在韩国找不到靠谱的中医，二来韩国和北京的距离对我还算方便，一个周末的时间一来一回，既找您看了病，也顺便在中国买点东西回去。
因为，在她眼中，不仅中国的医疗很方便，而且在中国买东西也方便，尤其中国的物流很方便。
关于中国的物流速度，我个人是深有体会的。我喜欢买书，以当当网和京东网为例，今天下订单，基本上第二天就能到了。而前些时间，我托朋友在英国买两本书，她在伦敦下订单，然后英国国内快递，结果她收到书已经是一个月之后了。对方告诉我说，我们就是这样的慢生活，不要着急，慢慢等。
好了，以上几个故事讲完，再回到正题。因为我发现很多中国人都在抱怨看病难看病贵，但在中国真实的情况往往是，只要是非特殊时期，你挂上了号，一天之内就能见到医生，这样的效率已经让很多在国外生活的人羡慕得要死。
再说到费用，现在很多人出去吃饭动辄就是成百上千的消费，女生去做个头发也是好几百，你去买件衣服动辄也是上千。但这些都不是刚需，因为联络感情未必一定得请客吃饭，头发未必每个月都得去烫，你的衣服也未必就必须得买。而治病看医生却是刚需，但很多人对医院的挂号费却是觉得很贵。但这是关系到身体健康的大事，却为什么觉得贵了呢？
很多人的答案是，药太贵，检查费太贵。更有甚者，很多人认为医疗当中的很多东西是没有必要的，也就是病人买单觉得很贵的一部分其实是医疗浪费。那么问题来了，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事情呢？我想来想去，觉得在中国这个相对还算便捷的医疗环境中，引入合理的诊费区分是很有必要的。
我一向认为诊费是体现一个医生个人价值的形式，同时也是对医生知识体系的尊重。如果一个医生的诊费和他自己的医术不能相匹配时，有些不良的医生就选择去多开化验多开药，继而让病人的总花费提高了，继而医患关系就会变得越发紧张，直至酿成伤医事件等等。
但，我相信绝大部分医生的发心都是好的，都是希望能把病给治好，所以我们撇开不良的医生不说，我们来说正常的医疗或者是优质的医疗。其实优质的医疗资源很匮乏，就如同不是每一个人都是高端人才一样，这些资源大家都在争夺，谁先用，谁后用，谁用好的，谁用一般的？按照什么样的规则分配才算相对公平？按身份？按体力？按出生？其实最合理也最高效的分配方法，就是按照价格。用价格来自由区分并引导不同资源的分配，这也是一个经济学的基本原理。
那有人说了，按价格分，是对穷人的不公平。其实恰恰相反，价格区分，穷人才更有机会。因为，价格，区分的是深层次的需求。
比如，现在北京某位专家的挂号费是50元，这个费用在北京不管是穷人还是富人都不会在乎，于是很多人都会涌入，这其中有真正需要专家的，也有根本不需要而在当地就能解决的，但心想反正也不贵，于是也就来了。结果是，现在价格没有分出来，于是价格就基本上失去它的资源配置作用，大家只能去拼时间排队，或者拼人脉关系了。而真正需要专家的，相当一部分被淹没在人海中，管你是富人还是穷人。
如果引入了价格差别，这位医生的挂号费是300或者500元，真正需要的人会愿意花这个价钱，而觉得自己的病情没有必要花这么多时就自然去找便宜的医生。而对于收入一般的人来说，这几百钱的挂号费也不至于就完全花不起。当然以上论点的前提是，如果医生的挂号费高得离谱，那就另当别论了，在我看来，挂号费过高，就是直接把低收入人群给拒之门外了，就是再需要也看不起了，所以我的看法是引入合理的价格区分。
另外如果没有合理的价格差别，现在很多医院中的黄牛党也比较厉害，能把本来50元的挂号费提到1000元，导致的结果很可怕，因为富人照样能付得起，而对穷人来说，代价则会更高。
所以在我看来，中国的医疗有弊端的同时也很有潜力，中国的医疗是相对便捷的。当然有潜力的潜台词是还有很多地方值得继续改革，同时未来的医疗环境，对医生真实水平的考验会越来越高。
也许未来，对医生来说，有能则上，不能则下，职称论文等虚的东西都是扯淡，医生拼的就是自己所提供的医疗在本质上是否足够优质，否则你就会卖不上价。对病人来说，真正优质的医疗资源会越发稀缺，稀缺到你后悔没有珍惜当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