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文坊》散文专刊(总171期)
目 录
张兴民:愧疚的泪
吴荣丽:枕着妈妈温度入眠
孟生旺:中秋月母亲心
叶剑秀:寻找村庄的灵秀
壹
奶奶说,一个人一个魂儿,世上的生灵都有自己的魂儿。一座山、一条河、一个村庄也有各自的魂儿。奶奶说的魂儿就是灵魂。
懵懂年少时,我曾经茫然地问过奶奶,魂儿是什么,长什么模样,在哪里?奶奶眯起深邃的老眼,满脸的皱纹里仿佛裹着人世沧桑,沉静而悠远地望望远处的天,嘴里像咀嚼着经年往事,轻轻念诵出一段古老的文字:魂儿是生命的核儿,她藏在骨子里、血脉里,是看不见摸不着的影子。魂儿是万万丢不得的。如果魂儿丢了,生命就没了依托,慢慢发黄枯萎,很快就活不成了。
我又问:啥是生命?奶奶抚摸一下我的头,这孩子,啥都问,长大了你就明白了。
我早已长大了,至今也没弄明白生命的意义。肤浅的意识里,生命是一个既美丽又脆弱、既珍贵又奢侈的活体。
我清楚地记得,那时候我坐在奶奶面前,端着小脸,眨动迷惑的眼睛,自言自语:魂儿藏那么牢,咋会丢呢。
奶奶说:说丢就丢了。
我有些惶恐:丢了咋办?
奶奶说:叫回来就没事了。
我想起村里常有活蹦乱跳的小孩儿,因受到意外惊吓,或者恶梦缠绕,好端端的一个人,莫名其妙的就浑身瘫软,神情恍惚,像抽了筋骨,断了血脉一样,瞬间倒下不省人事。父母知道孩子是丢了魂儿,惊慌不安地忙动起来,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拿起鞋子或棍棒,不停地敲打床帮,紧张地呼唤孩子的乳名,狗蛋回来了,狗蛋回来了。妖魔鬼怪都爬开,让俺孩子快回来……
一阵子忙活过后,令人不可思议的奇迹发生了。孩子果然睁开眼睛,如在梦中醒来,一会儿工夫就复原如初了。
这便是叫魂儿。在乡村长大的人,大凡都有此番经历,或者目击过奇异的经过。
丢魂儿,就是魂不附体,原来是妖魔鬼怪在作祟。鞋子和棍棒的敲击驱逐,敢情邪恶的戕害也畏惧凛然正义的挞伐,正所谓邪不压正吧。
奶奶是在千禧年去世的,享年九十八岁。一位跨世纪的近百岁老人,走时神情安详,脸上带着极大的满足和些许遗憾,结束了一生坎坷的历程。
那年我十三岁。
我常常想,奶奶是带着自己的灵魂走的,在一个未知的世界里,或许又重新开启另一扇生命之门,步入极乐的天堂。
我对奶奶的怀念时至今日,依然矢志不渝。奶奶是个不识字的乡村妇女,一生的脚步丈量过无数的心酸里程,见证了不同时代的风云变迁,朴素的话语,往往含有睿智的哲理,足够我一生去琢磨和享用。
贰
再次见到奶奶是在春天的一个深夜。
奶奶的神情依然慈祥而沉静,目光里有几分思虑和忧伤,话语里透着殷切,附在我耳边说:村子变得花枝招展,也肥胖不少,像涂脂抹粉的村妇,终日病恹恹的,没有淳朴的气韵了,似一头无力松垮的老牛。是不是魂儿丢了?小孩儿家,腿脚利索,赶快去找回来吧。
奶奶对我的印象还停留在懵懂的年龄。
我喃喃呓语:村里的魂儿咋会丢呢,丢了叫回来不就行啦。
奶奶说:谁去叫?村子的魂儿丢了是叫不回来的,要去找。
我慵懒地伸伸腿:去哪儿找?
奶奶说:魂不离根。丢不太远,村里村外去找找,把它请回来,时间久了,它跑远了,村子就没根了,挺吓人的事。
我应诺了老人:我一定把村子的魂儿请回来。
奶奶带着微笑和满足飘然离去:找回来告诉我一声。
我醒了。原来是奶奶托梦给我。
窗外的暖风吹进来,天色微微发亮,我再无睡意。想起梦中的承诺,心情有些沉重,忽然感觉有种神圣的使命压在肩上。我一向对奶奶膜拜而敬畏,既然答应老人了,就要去践行承诺。奶奶在那边还等着回话呢。
我又回到十三岁的少年,这是梦里奶奶定格的年龄。
要完成这么一个艰巨任务,一个人的力量显得微弱和单薄,我就去约了最好的伙伴小夏。我给小夏说了事情的原委,他有些犹豫和怯懦,弱弱地回应说:要是找不回来,咋向老人交代呢。
我给他壮胆:有我呢,你只管跟着就行。要不以后咱俩就别好了。
小夏急忙答应:我没说不去。好吧,我和你一起寻找。
小夏之所以依我,是因为我比他弹弓打得准,游泳比他好。
那年小夏十二岁,我俩同在乡村中学上初一。
从此,我和小夏约定,利用放学和假期的时间,开始秘密而神圣的行动,去寻找村子丢失的灵魂。
叁
我们推测灵魂可能藏身的地方,拟定了详细的寻找计划。第一个要去的地方是村口的芦苇园。
芦苇园紧邻淙淙流淌的小河,有十余亩大。春末夏初,芦苇拔节放叶的时节,生机蓬勃,茁壮出一片葱郁茂盛的世界。芦苇园是座天然的氧吧,蕴含着凉爽的温馨,也是生长多情故事的地方,最适合灵魂藏身。我和小夏对这里熟悉,不知多少次像鱼儿一样在里面穿梭游戏。躺在芦苇下听河水动情欢唱,看瓢虫匆忙爬行,那是超然的惬意。
在那个夕阳落辉的下午,我俩猫似地钻进芦苇园,漫游一遭,除了窥见偷打苇叶包粽子的两个妇女,还无意撞见一对男女亲热的画面。当然,他们是发现不了我们的,我们是执行特殊任务的精灵,警觉和潜藏伪装着我们的行动。
走出芦苇园,已经是暮色低沉时分,我们一无所获。
第二天我们再去芦苇园的时候,一下子惊呆了。远处停放着几台挖掘机,威风凛凛,寒气逼人。繁茂的芦苇园不见了踪影,眼前一片荒芜,杂草在夏日的微风里痛苦地呜咽,一地苍凉。
我气愤而无奈:怎么说没就没了,碍着谁了!
小夏建议,去河滩的槐树林。
槐树林浓密的枝叶,覆盖出偌大的阴凉。馥郁的花香浸润着淡淡的甜味,还没消尽,这里清逸舒适,旷阔静谧,适宜于灵魂栖身。
我和小夏穿越整个槐树林,寻到几行牛羊的足迹,几坨发干的牛粪,也看到了几朵孱弱的野花迎风摇曳,却始终找不见灵魂的踪影。
夏日雨后,我叫上小夏,向槐树林疯跑。一场透雨下了几天几夜,如果灵魂在槐树林藏身,注定会淋湿翅膀,它想飞都飞不走,这是找到灵魂的最佳时机。
当我们赶到槐树林时,槐树林不翼而飞,连一颗弱苗也没留下,眼前是一片坑洼不平的荒凉,那几台挖掘机在阳光里寒光四射。放牛的王爷眯着苍老的双眼,叹息一声:这里要建一座化工厂,以后牛放不成了。那一刻,我们仿佛闻到了一股刺鼻的气味,从远方弥漫过来。
我俩站在小河边,怅然叹息。
蜿蜒静美的小河从村子身旁日夜流淌。村人跟着小河走,梦想在河水里涨潮,歌声随着岸边的垂柳飞扬。小河是村子的血脉,承载着村子历代的追求,它以宽厚的仁慈,吞咽了太多的苦难,包容着村民的不敬不恭,母亲一样把子孙们的希冀与梦想送往远方。
那个充满诗意的夏夜,我和小夏坐在小河边,四只脚丫搅动着河水,凝望着天空的一轮圆月,呆呆地傻坐。
忽然,我惊叫一声,巴掌落在小夏的肩上:莲花塘。
小夏说:我们明天就去。
村子中央的莲花塘,两亩大,是祖辈挖土打寨墙留下的,它目睹过匪患的灾难,见证过村子的贫弱与兴旺。
莲花塘是村里的一幅画。莲花绽放的时候,碧叶如蓬,莲朵挺立,蛙卧荷心,蜻蜓眷顾,偶有鱼跃戏水,晃动一片清凉。村妇抡动棒槌洗衣,是画中的动感,夕阳牧归,牛羊荷塘饮水,是画上精致的点缀。那幅画一直拓印在村人的心里,抹不去,取不走。
在这骄阳似火的季节,灵魂会不会藏在诗情画意的荷塘里乘凉?
那一夜多梦。梦里几番听到机声轰鸣,搅得我心烦意乱。
第二天我一大早叫醒小夏。当我们来到村里的莲花塘旁边,彻底懵了。一塘水不见了,莲花塘已被填平,眼前矗立起两排高耸的新式居民楼。
我们黯然神伤。那游动的小鱼是不是埋在下面了?盛开的莲花会不会变成云朵飘向天空?
也许是焦躁和疲累,我和小夏开始争执不断。我说,要不去村南的古桥下找找?小夏摇头反驳:原来古桥是村里人的脊梁,驮着村里人的来往的脚步,送出去,迎进来,终日过年似的热闹。桥下幽静舒畅,村里人喜欢聚在那里歇息拉呱。新桥建成后,古桥青石板的夹缝里长满了野草,桥下的河水腥臭熏鼻,人都不去,灵魂会去吗?
那个夏季,我和小夏徒劳无果。夏天就要过去,烦恼与失望缠绕身心,但我们的激情未消,因为执着的信念本能地在心里扎根。
谁也不会知道,在豫西平原的一个乡村里,两个青葱少年,茫然而不懈地寻找着高贵圣洁的村魂。
肆
乡村的秋雨有些缠绵,萧瑟的秋风已经有了凉意。
季节的深处,飘逸着乡村歌谣的音符,追寻的步履不再轻盈。我和小夏冒着细雨,跃过阡陌小道,翻过沟壑纵横的大干渠,向村外砖瓦窑的方向进发。
这座村里唯一的砖瓦窑,曾经火红冲天,历经无数次的淬炼,烧制出一窑一窑的砖瓦,供村民盖起一座座青砖蓝瓦的房舍,是村里人心里的稳固根基。
我们站在落寞荒废的窑顶,目之所及,满目疮痍,杂乱的青藤爬满窑口,伤痕遍布窑身,鼠洞蚁穴随处可见。昔日坚固如磐的神圣堡垒,正被无数的爬行动物咬噬,不定哪日就会轰然坍塌。
灵魂怎么会到这地方来呢。
激情燃烧起来的火苗,在秋雨氤氲中微弱摇摆。
我和小夏躺在打谷场的大豆垛上,晴朗的秋夜是那么的恬淡,月光如银。如歌似画的田野里,秋虫们交相吟唱,也许,他们正在演绎一场大型的秋天童话剧,也许,这是他们为秋天排练的最后一次献礼。
风动树摇,月影婆娑。我忽然折起身,望着参天的白杨,上面的喜鹊窝犹如一座华丽宫廷,不觉兴奋起来。小夏明白了我的心思:拉倒吧你,异想天开。灵魂多么精明,能藏那上面?四面通风,上下漏气,去和喜鹊争窝啊。
小夏的话,浇灭我的幻想,我泄气地重新倒在豆杆上。我们的思绪飘向天空,月亮的灵魂是什么?嫦娥和玉兔,吴刚和桂酒?
小夏发现灵魂的下落是在一个中午,他一脸神秘的惊喜。我急不可耐地问:哪里?
村里的古井。
我一个激灵,擂小夏一拳,又拍几下自己的脑袋:看我们笨的,咋就把古井忘了呢。
村里的古井在莲花塘的西侧,是村里唯一的一口水井。据传,这口水井是明朝永乐初年,村里人耗费大量人力财力打成的,井深十八米,井水纯净甘甜。古井是村里的命根子,村民把古井当作神灵一样地敬奉和守护,不敢有丝毫的亵渎和造次。曾经,土匪进村时,几位老人冒着生命风险,用秫杆把古井掩藏。记得魏大娘的小儿无意把屎巴拉在井沿上,弄得魏大娘见到村里人不停地点头谢罪。
明清至今,村里多出文人雅士、商贾官员,不言而喻,除了民风淳朴、耕读传家的世风熏陶,多半是饮用古井里水,汲取营养,才聪慧过人,福荫一方。村里人坚信这个情理。
原来村里各家各户用水,都要去井台周围自觉等待。我第一次为家里做有用的事,就是去古井旁排队挑水,至今想起来仍引以自豪。
后来村里用上自来水,老井被遗弃冷落。常有老人叹息,方便倒是方便了,可再也喝不出老井水的味道。
古井的青石台阶还完好存在,发黄的苔藓见证着岁月的巨变,古井的辉煌和荒废烙刻在村民深刻的记忆里。悠悠的井绳早已断了与村民的牵系,不知身归何处。辘轳的摇把弯成光阴的斑斓迷离,肃穆成一尊光芒不朽的塑像,令人敬仰和心伤。
我和小夏趴在井台的边缘,探头望下去,幽深莫测。我说:一准在里边呢。
忽然有声音从井里升腾上来:在里边,在里边……
我们一怔,瞬间明白这是井壁的回音,又极像灵魂的回应。
小夏突然为难起来:找到了,我们怎么把它弄上来,让它回到村子身上呢?
我一时没有了主意。
等我再次俯身井口时,忽然有股酸臭的怪味喷发出来,差点把我熏晕。
小夏捡起一块石头投掷下去,立时听见沉闷的响声。我们明白了,老井已经干涸,里面盛满了污浊与腐朽。
我俩几近绝望地吼叫起来,那喊声在村里回荡,飘向远方。
伍
冬天悄然来了,村子变得富态和臃肿起来。
冬天的牛屋是村里聚人气的地方,尤其到晚上,劳累一天的村民,习惯地涌进牛屋。一堆柴火的光亮,映着一张张粗粝而飘溢笑意的脸庞,烟雾缭绕着欢声笑语。躺卧一旁的牛们悠然地反刍,偶有牛铃摇起轻扬的声响。在牛屋腥臊的气味里,侃一侃发黄的荤段子,聊一通家长里短,算是垫场,大部头的正书即将上演。最能讲的是村里上过私塾的熊二爷。三国、水浒,妖魔鬼怪,宫廷艳史,无所不能。讲起来声情并茂,轻重缓急,眉飞色舞,分寸把握得体,像捏住了人身上的某根神经。听者如醉如痴,直到下回分解,才想起有尿憋着,便急忙起身跑到院里去热喷。
牛屋是村里风情野趣的集散地,是各家各户旧闻轶事的传播平台,约束和矫正着村民的言行举止。谁家儿媳不孝,哪家子孙出息,全村人很快就能晓知,嘴巴与唾液会给出公平的答案,让人自省自觉。
牛屋也是演绎和诞生故事的地方。自然的恩赐,善恶的报应,处世的哲理,人生的方向,通天通地,给你讲得透彻明白。村人最初的启蒙和领悟,大都来自牛屋的滋润与教诲。
灵魂是不是躲在牛屋里去听熊二爷讲故事了。
小夏一把拽住我:咱村早没一头牛了,哪还有牛屋?
我的沉重的思绪回到现实,如梦初醒。
村里的老槐树下,每到吃饭的时候,各自端了饭碗,聚集在一起,边吃边聊,这便是村里的饭市。饭市以独特的方式承载村子的行囊,弘扬和延续着乡村文化的根脉。从老槐树下的饭市上走出去的人,不会忘根,更不会迷失回家的路。
老槐树在整修村街时连根刨除了,轰然倒地的时候,一声悲壮的怒吼,砸坏了挖掘机的头颅。村里人说,老槐树上住着护佑村子的神灵,轻易动不得,动了,就有报应。那天仿佛是个伤感的日子,人们望着躺下喘息的老槐树,静默肃立,似乎在完成一场祭祀,忽而就有泪花闪现,间或也闻到悲泣的哽咽。从此,远离故土打拼的人,遥望故乡的时候,再也望不到老槐树屹立云端的殷殷召唤,乡关何处的凄凉就拴在了断开的风筝线上。。
饭市跟随老槐树渐行渐远,村里人学会餐桌上的文明,缩在家里咀嚼日子,盘子里的佳肴,却少了一道醇厚野炊的风味,苍白了年月的色调,光景也就成了清水寡淡的厮守。
奶奶在梦里说过:留守老人、儿童、妇女,留是留下来了,能守住吗?半瓶子墨水的人,也真能瞎掰出来。
天空要飘雪的样子,风不太冷峻。
莲花塘上盖起的大楼两年了,仍是毛坯房子,空荡成寒气肆虐的风洞。房地商无力垫资,拖欠建筑工的血汗钱,撒手跑了。半拉子工程的居民楼,谁也住不进去。村里人说,楼房留下来,以后可以当村里的瞭望台,站在上面,能看明白村子的前世今生。
我和小夏爬到最顶层,风直往身上钻。伏在窗台俯瞰巡视,眼前灰蒙一片,村子被薄如蝉翼的轻烟笼罩,是雾,是霾,我俩争论半个时辰,终也没有结果,我们的视线里只有疼痛的呼吸和生涩的味道。
腊月的气息越来越浓。祭灶的日子,到了上天言好事的时候。我不知该怎么给奶奶交代,心里充满恐惧,我害怕梦见奶奶。
二蛋的祖爷也要过百岁寿诞,他家请来了戏班子。戏台搭在村子的文化广场,召引着男女老少走出家门。偌大一个广场,稀稀拉拉坐着二十几个老人妇女,唯有年少的孩童,不停追逐嬉戏,还能烘托出一点喜庆的气氛。
戏台是由横七竖八的钢管搭建的,下面留下网状的空隙。在年关这个节点上,灵魂东躲西藏那么长时间,它也需要轻松一下,会不会来听戏呢?
我和小夏溜进戏台的下面,静静地待在一处,屏住呼吸,四目圆睁,耐心搜寻着每个角落,唯恐错过与灵魂相遇的时机。
舞台上锣鼓家什儿铿锵不停,吆喝和打闹声此起彼伏。舞台下冰冷的风尖利呼啸。灵魂怎么会在冷酷无情的水泥地上栖身,它应该去温暖的地方。
村戏演绎着人间悲喜,现实冷落着村子的灵魂。
陆
欢乐愉快的少年时光,因心里压着心事,有些黯然沉重。或许无颜面对奶奶的愧疚,常常睡不好觉,未老先衰的憔悴容颜,父亲说我像极了村子的模样。
一夜醒来,村子忽然变了。
村街上响动着回家的脚步,一拨拨,一群群,异乡漂泊者回来了,恍若候鸟迁徙,春回燕归。街道上停满了小车,窗幔里飘出了离别的诉说,牵念的娇嗔和温暖的问候。几天光景,村街上到处是晃动的人影,门楣上填上了鲜红的对联。大捆小包的年货前呼后拥地进村,村子生动鲜活起来,村子充满无限生机,仿佛灵魂附体归位。
我和小夏雪花里狂欢,在村街上曼舞。玩足了,疯够了,终于安静下来。我沉思良久,问小夏:是不是村子的灵魂原本就没有丢掉?是奶奶多忧多虑,看走神了?奶奶让我们去寻找村庄的灵魂,是不是考验我们的心智,历练我们的胆略和自信呢?
小夏摇摇头:过年以后呢?
吆五喝六的喝酒声,夹杂着愚昧的狂欢在村街上跳跃,我分明感到了村子的颤抖和痉挛。
我的心情凝重起来:短暂的欢喜过后,车走人走,村子又回到死气沉沉的样子,奶奶会不会再给我托梦啊!
叶剑秀,笔名古枫,男,河南省鲁山县人。河南省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散文学会会员,鲁山县作家协会主席。先后有小说、散文、纪实文学计200余万字,发表于《海外文摘》《莽原》《奔流》《散文选刊》《百花园》《作家天地》《北方作家》《文学月报》《小说月刊》《微型小说选刊》《散文家》《华夏散文》《羊城晚报》《中国纪检监察报》《人民公安报》《河南日报》《郑州日报》等国内报刊,曾获《百花园》杂志2016年度优秀作品奖等诸多奖项。曾出版过长篇小说《野太阳》;纪实文学集《为警无言》;小说集《黄土厚韵》;散文集《怀念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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