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川文化】灰堆，一堆灰烬缭乱人心 ——文/久龄山人

灰堆，一堆灰烬缭乱人心
渭南市区南面，沋河川口，有个地方叫“灰堆”，我背井离乡之前从沋河川去渭南县城常从那儿过；现在听说建了一个公园，叫“秦代文化遗址公园”。惊喜于家乡有了这个公园，却没有去过。于是在网上查阅有关资料和图片，才知道是在灰堆仰韶文化遗址附近根据传说的“焚书台”建成的。
冠以“文化”之名，很恰当，的确是“文化”，是秦代毁灭文化、残害文化人的证据；但园中杂有先秦和汉代及其它的建筑和文物样式，又不像“秦代”，倒像是秦始皇召开的“扩大会议”，扩大范围似乎直至“百家”和“三贤”。
此处“焚书台”，虽是传说，渭南人也不放过，时尚使然也。想起前几年老听到的一句话，叫“文化搭台，经济唱戏”。莫非还是为唱主角的经济搭建的舞台？不知什么时候文化才能当主角呢？
《史记》记载，骊山倒是有个“焚书坑”，不知临潼（现属西安）是否也要建一个“烧书公园”，以缅怀秦始皇、李斯们的“伟大英明”或者“残暴无耻”，再现“虎门销烟”乃至“火烧圆明园”般的壮观热闹？
想必当时已被灭掉的六国也有不少“焚书台”、“杀儒坑”，肯定也有不少“壮观”程度不亚于渭南灰堆的，何不都建成“秦代文化遗址公园”，以全面展示“虎狼之国”“焚书坑儒”的历史辉煌？反正是文化景观，读书也行，烧书也罢；拜孔子也行，烧孔庙也罢，只要热闹就行。如果说人类历史上真有称得上毁灭最彻底、牵咎人数最多的毁灭文化、残害读书人的运动，那不就是中国历史上的“焚书坑儒”吗要说热闹，举世无双，空前绝后。
不知是中国知识分子最不长记性，还是最爱以文化之名玩恶作剧，甚至也有褒姒“烽火戏诸侯”的雅兴？
当然，最有可能的还是我自己胡思乱想。
也许有人说，灰堆这个文化遗址也是“反面教材”，是为警示历史的，其碑文也有此说。那么请你去看看这遗址里面的建筑、雕塑、文字等等，显摆、夸耀的主题一目了然。透过这些，你很容易想象秦始皇的狂暴狰狞和李斯们的奸凶恶毒，能隐约听到读书人的惨叫，看到先秦灿烂文化的灰飞烟灭——有历史常识和文化良心的人，获得这种“启发”是再自然不过的了，就像你家的房子被强拆了，你看见别处的残垣断壁一样——也许秦始皇当时莅临观礼，仪仗威武，军队森严，山呼震天，盛况空前。遗址公园建造者可能就是这么想的，于是也就运用了夸耀且浪漫的大手笔，塑造了一尊无可比拟的专制君主的立体的春秋遗梦。秦始皇若泉下有知，一定会哈哈大笑，快慰于从孝公、商鞅就开始的“强国弱民”国策贯彻得如此彻底，以至于几千年之后延续不断，“薪火相传”。
秦始皇烧剩下的，项羽又烧，萧何只捡了几个残片。幸亏秦帝国短命十几年，会背诵先秦典籍的读书人没有死绝，汉初赶紧默写，补缀，拼凑，否则，我们连诸子百家是谁恐怕都不知道了。
面对一堆烧书的灰烬，纪念一个烧书的事件，却用比供奉三牲隆重一万倍的方式来张罗，修屋建园，塑像树碑，恐怕只有我的爱吃搅团的乡党们能想得出来！
灰堆还有一处仰韶文化遗址，是渭南先民的生活遗迹，这倒是值得渭南人自豪。但将它和“焚书台”圈进一个院子里，可能会狼羊混养，稗稻不分，混淆视听，坏人心情吧？若非得同居一屋，那也最好像杭州岳庙那样，有昂然挺胸者，有跪地谢罪者，方可解后人气愤，让观者明白。
司马迁《史记·儒林列传》载：“及至秦之季世，焚诗书，坑术士，六艺从此缺焉。” 孔安国《〈尚书〉序》言：“及秦始皇灭先代典籍，焚书坑儒，天下学士逃难解散。”刘向《〈战国策〉序》说：“任刑罚以为治，信小术以为道。遂燔烧诗书，坑杀儒士。”《史记·秦始皇本纪》中李斯叫嚣：“臣请史官非秦记皆烧之。非博士官所职，天下敢有藏诗、书、百家语者，悉诣守、尉杂烧之。有敢偶语诗书者弃市。以古非今者族。吏见知不举者与同罪。令下三十日不烧，黥为城旦。”……
“焚书坑儒”有没有？对不对？可看各种历史记载和千年争论。“疑古派”的否认和“肯定派”的称赞早已成为笑柄。至于后者以“医药卜筮种树之书”未烧为由而称颂嬴政、李斯们的“英明”，那简直是和买椟还珠者比智商，在垃圾堆里找美食，何其可笑至极哉！
灰堆，实在是堆在读书人心里的一堆灰，余温百度，烫心烧肺，余悸千年，令人胆战心寒。多少读书人都梦想着扫清灰烬，眼不见心不烦，却没有力量，也没有“工程款”。
读书而没有骨气，甚至附会权势，是非混淆者，何其多也！甚至“读书破万卷”而“货与帝王家”，成为专制帮凶而跪满史册者，又何止李斯！孙子以兵法教杀伐，商鞅以严刑绳百姓；合众连横，灭国绝户，仅白起一人，就能驱虎狼之师而屠宰80万性命，焚书坑儒，烧几本破书，杀千把个读书人又算得了什么！那么，没心没肺，凑凑热闹，装装儒雅，又何罪之有？也对，是也非也，非也是也，“难得糊涂”不就是读书人经世历人后的至理名言吗？
但是……还“但是”什么呢？一堆灰烬，被人供奉，让人胡思乱想罢了。
– END
作者简介:周占江，笔名久龄山人，陕西渭南沋河川人，中学语文教师，喜文学、书法等。年逾知命，尤思故乡，闲来写字作文，多舒怀乡念旧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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