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考题（散文）
作者 / 陈佩君
父亲节那天也差不多是父亲的生日。父亲不喜欢过生日。父亲说忘记自己的生日，容易让阎王忘记他。每次我去养老院看望他时，总会收获父亲这类稀奇古怪的理论。五月的一天，终于得到养老院解禁疫情的消息。于是，我带了点父亲平日里爱吃的豆制品和海鱼去养老院。满以为他会欢喜不已，却不料从他吞吞吐吐的声音中得知他刚经历通风症的磨难。您为啥不告知我呢？父亲见我责怪他，便轻描淡写地说，经过他的一套调理方法，通风已治愈，只不过现在他更注意饮食上的节制。不沾酒不抽烟，不吃零食，不吃水果，也不会为改善伙食而到饭馆去炒个菜。父亲还要节制什么？为了想办法让没牙的父亲能吃上新鲜的水果，我特意买了一个多功能破壁机，并教他如何榨汁。结果发现这个多功能破壁机成了什么蒲公英、茯苓、党参、黄芪等药材专用粉碎机。那些老伙伴每次向父亲讨教时总会留下两个橘或者一个梨什么的作为答谢。而我每次会见到已被父亲冷落的那些腐烂到核，或者皮与瓤粘在一块的水果。其实，我心里明白，即便父亲及时告知我又能怎么样？去年这个时候，父亲突然感觉小便不通畅，知道自己患上肾结石。于是，他为自己开了几副排石汤中药。这件事情也是后来在与他聊天的时候，无意间得知的。当时我也是这样反问父亲的，您为啥不告知我呢？父亲并没有这样回答我，能不麻烦小辈就尽量不麻烦。他则是委婉说凡事需要冷静，他是中医医生，知道怎么做。父亲除了不喜欢过生日之外，也不习惯一有病上医院。他觉得任何一种病都不是单一的原因所致，但心静神清和心善聚气是治病的第一要务。年轻时要强好胜不认输的父亲，如今越来越喜欢睁一眼闭一眼，对于茶余饭后那些李家长张家短闲言碎语，父亲索性避而不论，情愿闭目静坐。好在他的耳越来越背，不容易为声尘所摇动。桌上那本“六经辩证”的书始终敞开着，夹在书页里的笔记与心得应该是他的声音，那些世间万物存在形式是直观的，是天地合一整体观。父亲特意向我解释，中医学的六经与佛学六经有区别也有相同之处。他觉得世间万物都是相互的也是相对的，以体外的气场调理人体的气场。父亲要我明白，气正身即正，善良能助人长寿。尽管如此，我心里还是有些纠结。来不及考虑以后会不会随口说出这句“您为啥不告知我”的问话，临走前，还是情不自禁去关照父亲一声，有事一定要叫我，因为我是您的监护人。父亲点头应允，并送我下楼。经过全护理房间，看见门开着，停了下来。父亲指了指门内那些躺在床上、或者坐在轮椅上流着口水的老人，对我说，人到这一步，身不由己，不仅苦了自己，也会牵累子女。望着手脚活络思路清晰反应敏捷的父亲，我不知道选择哪个角度去理解他这番话，只能两手轻轻地搭在他的肩上，算是回应，也算认同。
诗人简介：
陈佩君，上海市作家协会会员。上世纪九十年代开始创作。诗，散文，小说均在《文学报》《上海文学》《北京文学》《劳动报》《都江堰》《新民晚报》等报刊发表。2003年北京文联出版社出版《行囊》诗集。2008年获上海市五一文化散文金奖。2008年获北京文学散文三等奖。2013年完成长篇小说《老城厢》2017年与丹飞文化传媒有限公司签订改编电视剧合同。2016年由上海文汇出版社出版诗集《魔都咖啡》。2017年由上海文汇出版社出版《无法刹车》长篇小说。现在是自由撰稿人，为各大企事业单位文案宣传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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