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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大櫆《评点孟子》今存评语考

桐城派研究
劉大櫆《評點孟子》今存評語考殷陆陆
作者:殷陸陸(1991-),女,河南孟州人,陝西師範大學文學院在讀博士,攻讀方向為經學文獻、文學文獻整理與研究。
摘要:劉大櫆曾作有十餘部評點著作,在中國文學史、中國文學批評史上都有其不可忽視的地位,《評點孟子》即為其一。但此書原本無存,傳世文獻有翁同龢批校本《蘇批孟子》、吳汝綸《四書評點》、光緒年間刻《四書集注》等過錄劉大櫆評語。根據翁同龢等人的過錄共輯出劉大櫆評語兩千餘字,然經考察,劉大櫆《評點孟子》今存之語全是刪減、化用清汪有光《標孟》而來。劉大櫆評點《孟子》博取汪有光《標孟》為己用,是擔任教諭授課所需,也是其獨特學術觀念指導下對前人作品的輯錄。厘清劉大櫆《評點孟子》今存評語的來龍去脈有助於全面認識劉大櫆的文學理念,也有助於正確評價汪有光《標孟》的學術價值。
自方苞起始,劉大櫆、姚鼐、吳闿生等桐城派文人重視評點文學,認為“圈點之妙有勝於人意者”,[1]通過對詩文圈點、評析、編選宣揚自己的文學理論,簡便而有效,故桐城派作家多有文學評點著作傳世,“桐城三祖”之一的劉大櫆亦然,有十餘部評點之作載于書目,《評點孟子》即為其一。[2]
劉大櫆作《評點孟子》是學界公認的事實。姚永概在光緒十九年(1893)過錄劉大櫆評語,此事載於《慎宜軒日記》:“日來過錄海峰先生《評點孟子》畢,中間文語稍有乙從簡處”。[3]53劉聲木的《桐城文學淵源考撰述考》被吳孟複先生認為是研究桐城派極具價值的工具書,作者在《撰述考》卷一記錄劉大櫆著述三十種,《評點孟子》名列其中。[4]4594孫琴安《中國評點文學史》在第五章“桐城派的崛起”中論及桐城派的評點著作,《評點孟子》為劉大櫆作品之一。[5]266《中國古籍總目》著錄更為具體:“孟子七卷,四書集注本(光緒刻),上海(吳保箴過錄劉大櫆批校)”,[6]823《歷代四書序跋題記資料彙編》著錄同於《中國古籍總目》。[7]452
雖然學界肯定劉大櫆曾作《評點孟子》,但各大圖書館藏未見此書,前輩對劉大櫆《評點孟子》也無研究,有鑒於此,筆者查考相關文獻,考察劉大櫆《評點孟子》的真實狀況,撰就此文,以求教於方家。
一、劉大櫆《評點孟子》今存評語考
查考相關文獻及圖書館藏,劉大櫆《評點孟子》原本無存,有翁同龢批校本《蘇批孟子》、吳汝綸《四書評點》、光緒年間刊《四書集注》、姚永概《孟子講義》過錄、輯錄劉大櫆評語。上海圖書館藏翁同龢批校本《蘇批孟子》的封面有翁同龢手題“蘇批孟子上,以黃色筆臨劉海峰評點”一行,正文前有翁同龢題跋:“評點皆帖括語,古人不如是也。近世劉海峰以古文名,所見大率類此。乃用黃色筆臨於冊中,亦猶閔公刻書之意云爾。戊辰五月,翁同龢記。”翁氏家族因讀書而藏書,素來重視批校注本,此跋雖短,但提供的翁同龢過錄劉大櫆《評點孟子》之語的信息卻是確鑿無疑。統計翁同龢過錄劉大櫆《孟子》評語,共六十六條,兩千五百餘字。國家圖書館藏吳汝綸《四書評點》系民國七年都門書局鉛印,是書原稿由吳汝綸之子吳闿生親手抄輯,天頭以“吳云”“劉云”形式輯錄吳汝綸及劉大櫆的批語,劉大櫆圈點列於各章章末。詳考吳汝綸《四書評點》輯錄的劉大櫆《評點孟子》評語共三十五條,兩千餘字。上海圖書館藏光緒年間刊刻的《四書集注》在眉批處輯錄諸多前人評論,有的標明作者,如“顧亭林云”“陸云”“《困學紀聞》云”,有的直接徵引,不標出處。是書末有跋語二則涉及劉大櫆《評點孟子》:“劉海峰先生就蘇明允批本重加圈點評注,其原本今不得見。據臨本所稱,圈點凡八十八章,選五十七章,即章首有點者、有評語者四十一章,評語上圈點亦先生自加。今核其數,多不符,亦就臨本存其梗概要,於學者不為□啟發云。咸丰七年仲冬一日,吳熙■識。”
“桐城劉海峰先生《評點孟子》,余得之同邑吳君熙繼之,手錄一,過其《學》《庸》《論語》儒先精義,考證則據所見隨手寫之讀本之眉間,有鄙說亦附著焉,令及門諸子及兒侄輩各寫一通焉。繼之,邑諸生,通經術,教授鄉里,樸學之士也。光緒丁亥八月之晦,南豐劉庠識。受業保箴謹錄。”
二則跋語字跡相同,應同出自保箴之手。據跋語所載,劉大櫆《評點孟子》是在蘇洵批點的基礎上完成,但劉評原本不知所蹤。吳熙過錄之前尚有一“臨本”,“臨本”記載劉大櫆圈點《孟子》共有八十八章,但吳熙實際在“臨本”中見到的數目少於八十八,故吳熙只將親見的評語悉數過錄。後,吳熙同鄉劉庠於吳熙處得此書,手錄一冊,轉錄過程中又將自己所見所思著於其上。吳熙轉錄之後命門下弟子及子侄後輩全部手抄一冊,一併學習。由此兩則序跋可知,上海圖書館所藏《四書集注》,雖然眉批中沒有一則評語標署“劉大櫆”之名,但輯錄的眾家之說實際包含劉大櫆評語。將從翁同龢過錄本與吳汝綸《四書評點》中輯錄所得的文本與《四書集注》相比較,在《四書集注》中找到劉大櫆評語四十五條,計兩千餘字。姚永概在《慎宜軒日記》中自敘曾於光緒十九年(1893)過錄劉大櫆的評語,“日來過錄海峰先生《評點孟子》畢,中間文語稍有乙從簡處”[8]534。後,姚永概編著《孟子講義》,書中徵引多家之言。據統計,其中引述“劉海峰曰”二十七條,轉述劉大櫆評語三條,共三十條。將上述四書中隸屬劉大櫆的評語分別輯出並進一步比較後發現:從評語數目看,姚永概《孟子講義》引述的劉大櫆評語少於其他三家,翁同龢之過錄、吳汝綸《四書評點》、吳保箴之過錄因過錄者不同,過錄的條目不一,但所錄的文字數量基本相當;從評語內容看,四種錄文基本相同,偶有差異,也多是幾字之差,無關大意。故而,劉大櫆《評點孟子》原本無存,依據上述四書的過錄、輯錄,現今能輯出劉大櫆評語兩千五百餘字,但所得這兩千五百餘字的評語並非劉大櫆《評點孟子》的全貌,只是劉氏原本的一部分。二、劉大櫆《評點孟子》今存評語源自汪有光 劉大櫆《評點孟子》今存的評語論及主旨線索、賓主襯托、抑揚開合、宕筆逆筆、譬喻、煉字、文風剛柔相錯等諸多方面,皆為文學性批評。但進一步細讀,筆者發現這些評語與清康熙年間汪有光的《標孟》非常相似。汪有光,字謙子,清前期文人,生卒年不詳,黟縣(今屬安徽)人。《標孟》作於汪有光在潛山石林講學期間,是仿蘇洵批點《孟子》之例,研習孟子文法,進而尋求孟子之道的評點著作,現有康熙刻本和光緒十三年重刊本兩種。中國科學院圖書館藏有康熙年間所刻《標孟》,《續修四庫全書》據以影印。書前有康熙十六年(1677)汪有光自序和康熙二十五年(1686)曹貞吉序,可見《標孟》的刊刻年代最晚在康熙二十五年(1686)。而劉大櫆生於康熙三十七年(1698)。毫無疑問,汪有光撰《標孟》在前,劉大櫆《評點孟子》在後。將輯錄而得的劉大櫆評語與《標孟》進行逐文比較,結果證明,今存署名劉大櫆的評語全部是對《標孟》的精簡刪修,或一字不差,或基本相同,或在簡化語言的過程中將《標孟》之說稍加改動。具體如下:劉大櫆評語與《標孟》文字完全相同者十一處。如《滕文公》章,劉 評:蚓操夷築夷樹等語,得未曾有。
《標孟》:蚓操夷築夷樹等語,得未曾有。
劉大櫆評語與《標孟》文字基本相同者十處。如《盡心》章,劉 評:敘馮婦,閑冷曲至。絕不說出正意,為高。
《標孟》:敘馮婦事,閑冷曲至。絕不說出正意,更高。
劉大櫆評語與《標孟》文意相同,語言更為簡練者最多。此類評語中有二十九處是刪減《標孟》無實質意義之冗文,包括量詞、助詞類以及汪有光用來使評介更為生動形象的比喻、補充說明、修飾詞,僅保留使句子意思完整的主幹。如《盡心》章,《標孟》:妙在插入若禹皋陶、若伊尹、若太公三筆,便如美女插畫,臨池欲笑。若無此三筆,則一篇文字,有縱無橫,未免孤幹擎風,結句花光月影,不可把捉,尤是無上神品。劉 評:妙在插入若禹皋陶、若伊尹、若太公望三筆。汪有光在《標孟》中常用生動的比喻形象地描繪《孟子》文字之妙。如以“便如美女插畫,臨池欲笑”形容《孟子》此三筆的妙用,既使評語顯得文采斐然,閱者讀之也可充分發揮想象繼而產生深刻鮮明的印象。同時,《標孟》還反說“若無此三筆”以強調此三筆用得極為巧妙。但在劉大櫆評語中,此類引發聯想、幫助理解的語詞接連被刪除,只保留主幹意思。有八處是換以更簡練、更具概括性的詞語來縮短句子。如《離婁》章,《標孟》:文有一步緊一步者,亦有一步寬一步者,一步緊一步則有精力,一步寬一步則饒風態。劉 評:有一步緊一步者,亦有一步寬一步者,漸緊則有情,漸寬則饒風態。有五處是截取《標孟》並稍加改動。如《萬章》章,《標孟》:“天子能薦人於天”一段,勢如天馬行空,是此篇大開局處。“舜相堯”一轉,水窮雲起,則轉出一段議論,是閑目未及。而“居堯之宮”忽作反勢一掉,矯矯如舞鶴之盤空。劉 評:“天子能薦人於天”一段,壯如天馬。而“居堯之宮”反掉作結,矯如舞鶴。有一處是調整《標孟》原有評語之語序,使語言更為凝練。如《滕文公》章,《標孟》:自起至“遠庖廚也”是首一段,“王說”至“蓋亦反其本矣”是中一段,“今王發政施仁”以下是末一段。首段挑動其仁心,中段攻其欲心,末段教以仁政。劉 評:自起至“遠庖廚”為一段,動其仁心。“王說”至“反其本”為一段,攻其欲心。末後一段,教以仁政。劉大櫆評語有四處是化用《標孟》之說,且化用痕跡明顯。如《滕文公》章,劉 評:“辟兄難母”是一篇之主,卻於前面逗出“妻”字。埋伏之妙。《標孟》:“辟兄難母”四字是一篇骨子。妙在第三段中漏出一“妻”字作引線,此埋伏神手。綜上,劉大櫆《評點孟子》今存的兩千五百字評語與《標孟》高度吻合處非常多。從兩種評語的產生年代來看,《標孟》在前,劉大櫆《評點孟子》在後,因此只能是劉大櫆評點《孟子》時參考了《標孟》,對《標孟》刪減、截取、化用,劉大櫆《評點孟子》今存的評語實源自《標孟》。三、劉大櫆作《評點孟子》取用《標孟》動因考《標孟》問世後,知者甚少,目錄之作外僅有兩則文獻提及《標孟》。一是南京圖書館藏光緒十三年重刊本《標孟》書尾的姚清祺跋。據此跋所載,向姚清祺出示《標孟》並組織重刊者是黟縣李宗煝。一是清于蔭霖《悚齋遺書》:“胡敬菴來雨寄來《標孟》二冊,新安汪有光,號謙子所評。”[9]兩則文獻所載出示《標孟》的李宗煝、胡敬菴皆是黟縣鄉賢。李宗煝是徽州商人,曾多次捐資助鄉人刻書。胡敬菴即胡元吉,新安黟縣人,致力於家鄉的教育事業,喜愛收集散佚民間的珍貴典籍文本。可見,《標孟》一書問世後流傳少,僅在其家鄉流傳,為鄉賢收藏重視重刊。那麼這樣一本僅為鄉賢所重外鄉人大都無從得見的《標孟》,劉大櫆從何處得之,又為何會如此廣泛地取用此書的評語呢?查閱相關行狀史料,我們發現,劉大櫆曾在乾隆二十六年(1761)被授為黟縣教諭。教諭即縣學的教官,要與訓導共同負責縣學的管理與課業,教育所屬生員。在汪有光家鄉黟縣擔任教諭六年之久的劉大櫆無疑有機會見到汪有光《標孟》。由於教學需要,參考被當地鄉賢認可的《標孟》,擇選與己論相合者取用並轉錄於自己的行文之中,亦是自然而然、順理成章之事。劉大櫆如此廣泛地取用汪有光《標孟》之語作為自己的評語,與古代評點學本身的特質不無關系。轉錄他人之評藉以表達自己的觀點在評點文獻中較為常見。從現今各類評本的評點來源看,既有評點者對原典的直接評點,發表原創見解,也有對他人評點的轉錄或者將他人注解以評點的外在形式再現。在轉錄他人評點的過程中,轉錄者的編選目的、原則、學術觀念不同,自然會形成不同的轉錄方式。有些轉錄者移錄原作者的全部評語且不作任何的刪修增改,如上海圖書館藏光緒刻本《四書集注》,書中吳保箴過錄的劉大櫆評語與其他文獻輯錄的劉大櫆評語基本無差,屬於原樣移錄。而有些轉錄者會有選擇地對評點者的部分評語進行輯錄,對輯錄的內容亦會增刪修改。如明代學者穆文熙批點《史記》,眉批部分除自己的見解外,還借用凌稚隆《史記評林》中的評語一百六十九條,其中多數評語與《評林》有較大出入。除了純粹以牟利為目的的評本,學者在輯錄過程中,多會對評點者、評點對象、評點內容進行自身學術指導下的擇取。所以,輯錄他人之說並對選錄的評語進行改動在評點文獻中不足為奇。劉大櫆取用汪有光評語並對原評加以改動與這種轉錄習慣不無關係。劉大櫆講課授徒需要撰寫自己的講學教材,徵引前人之說為自己的講學素材,但《標孟》也非每條評語都被劉大櫆賞識,因此對前人之評增刪修改後再錄入自己的文本也是正常。
四、劉大櫆《評點孟子》今存評語的價值再認識釐清今存劉大櫆《評點孟子》評語與汪有光《標孟》的淵源關係,對我們現今研究劉大櫆《評點孟子》不無裨益。劉大櫆評語中較難理解的語句,我們若知曉它是出自《標孟》,將兩種文本參照閱讀,心中之疑自會渙然冰釋。如《梁惠王》章,劉大櫆有評曰:“每於急脈中脫卸,閃脈。‘百姓以王為愛’‘有複於王者’‘曰挾泰山以超北海’‘權然後知輕重’‘鄒人與楚人戰’‘無恆產而有恆心者’,不知何處來。”初讀此語,並不明白為何劉大櫆評介“百姓”數語是“不知何處來”,但若再讀《標孟》相同位置處的“每於急流中脫卸一步,不知何處來,不知何處去,此閃脈也。何筆為然?‘百姓皆以王為愛也’‘有複於王者’‘曰吾力足以舉百鈞’‘挾泰山以超北海’‘語人曰我不能’‘權然後知輕重’‘鄒人與楚人戰’‘無恆產而有恆心者’‘惟士為能’以上等筆皆是。”就會清楚,“不知何處來,不知何處去”是“閃脈”的特色,“百姓”數句皆屬“閃脈”手法,故而“百姓”數句是“不知從何處來”。釐清二者的關係還有助於我們重新審視汪有光及其《標孟》。“作品傳播效果的大小,既受到不同傳播方式、媒介的影響,也會受到作家社會政治地位、文壇地位、家庭背景和個人身份等非文學因素的影響。”[10]12一方面,汪有光雖在家鄉頗有名望,作品為鄉賢所重,但他僻處鄉隅,常年居於山林教學,著作艱于傳播。另一方面,《標孟》的校勘者、編刻者皆非有聲望之人,書前雖有曹貞吉序文,但作序之時的曹貞吉尚未有後世聲名,對《標孟》的傳播也沒有太大助力。兩方影響下,汪有光的學術理念和《標孟》都沒能廣泛傳播,文獻記載少,外界學子知者更少,《標孟》的價值自然也被忽視,無人研究。“文學作品的傳播,最終是要作用于讀者受眾,只有接受者接受後才能實現作品的價值。接受者的價值取向對文學作品的傳播也有著重要的影響。”[11]9一個批評型接受者對作品的褒貶取捨會直接或間接的對該作品的傳播產生影響,一部作品如果得到了文壇大家的好評與認可,往往更能引起其他讀者的關注。劉大櫆作為“桐城三祖”之一,文壇聲望遠高於汪有光,他對《標孟》的取用自是對汪有光的一種認可,《標孟》定有其獨特的學術價值才能夠引起家鄉鄉賢與劉大櫆的矚目,我們有必要重新去審視《標孟》的評點並深入探析此書中汪有光的文論主張。但是,考證劉大櫆《評點孟子》今存評語源自汪有光,並非否定這些評語的價值。輯錄他人之說表達自己的觀點受自身學術觀念的指導,輯錄過程中哪些評語納入借鑒的範圍,對選擇的評語如何編修刪改,在一定程度上體現編選者的學術主張。通過《評點孟子》今存評語,我們可借之透視劉大櫆的文學理念。劉大櫆提倡“文貴奇”,“文法有平有奇,須是兼備,乃盡文人之能事”。[12]4113故而,他在借鑒《標孟》時就對汪有光點明的《孟子》文法之奇多有引述。如《萬章》章:“丹朱一段以舜禹益反復較量,極錯綜穿插之妙勢,已了上案。匹夫一轉,絕處逢生,愈出愈奇。”劉大櫆主張“文貴遠”,認為“遠必含蓄。或句上有句,或句下有句,或句中有句,或句外有句,說出者少,不說出者多,乃可謂遠”。[13]4112汪有光尾批中多次讚賞《孟子》為文含蓄雋永,劉大櫆對這類評語也多處借用。如《盡心》章:“本論狂士,卻將狷者陪說。又轉出鄉願,卻借鄉願寫狂狷。語作鄉願,自寫一下直說鄉願到底。若與狂狷不相涉,然句句講鄉願,卻是句句反影狂狷,似水中鹽味。”
五、小結劉大櫆《評點孟子》原本不存,但署名劉大櫆的評語有傳世文本過錄。我們經過輯佚、整理得到劉大櫆《評點孟子》現存評語共計兩千五百餘字。儘管這些評語不是劉大櫆《評點孟子》的全貌,只是劉氏原本的一部分,但在原本丟失的情況下,保存至今的兩千五百餘字評語也可為研究劉大櫆《評點孟子》提供文本資料。進一步分析輯佚而得的劉大櫆評語,我們發現這些評語皆是對汪有光《標孟》的精簡刪修,或一字不差,或基本相同,或在簡化語言的過程中將《標孟》之說稍加改動。從刊刻年代看,《標孟》在前,劉大櫆評點在後,應是劉大櫆評點《孟子》時借鑒轉錄了《標孟》。劉大櫆曾在汪有光的家鄉黟縣擔任教諭六年之久,要教授生員,自然需要撰作授課的教材,為鄉賢重視且同為講學所撰的《標孟》成為劉大櫆的授課素材不無可能。釐清劉大櫆《評點孟子》今存評語源自汪有光,既有助於我們理解劉大櫆某些因刪減而造成理解困難的評語,也督促我們重新審視汪有光和他的《標孟》。學者輯錄他人之評時的擇刪修改皆是在自身學術觀念的指導下進行,相應的,被取用的評語自是符合學者的文學主張。儘管這些評語非劉大櫆原創,劉大櫆評點《孟子》時對《標孟》的刪選也在一定程度上顯現他“貴奇”“貴遠”等古文理念。
参考文献(向上滑动阅读)
1.姚鼐:《惜抱軒尺牘》卷二,清宣統元年(1909)小萬柳堂重刊本。
2.因劉大櫆評點原本無存,書名且以劉聲木《桐城文學淵源考撰述考》、孫琴安《中國評點文學史》等書所著《評點孟子》為準。
3.姚永概:《慎宜軒日記》上,黃山書社2010年版,第534頁。
4.劉聲木撰、徐天祥點校:《桐城文學淵源考撰述考》,黃山書社2010年版,第459頁。
5.孫琴安:《中國評點文學史》,上海社會科學院出版社1999年版,第266頁。
6.中國古籍總目編纂委員會:《中國古籍總目(經部2)》,中華書局、上海古籍出版社2012年版,第823頁。
7.顧宏義:《歷代四書序跋題記資料彙編》,上海古籍出版社2010年版,第452頁。
8.姚永概:《慎宜軒日記》上,黃山書社2010年版,第534頁。
9.于蔭霖:《悚齋日記》卷七,民國十二年刊《悚齋遺書》本。
10.王兆鵬:《宋代文學傳播探原》,武漢大學出版社2013年版,第12頁。
11.王兆鵬:《宋代文學傳播探原》,武漢大學出版社2013年版,第9頁。
12.劉大櫆:《論文偶記》,道光年間遜敏堂刊本,《歷代文話》,復旦大學出版社2008年版,第四冊,第4113頁。
13.劉大櫆:《論文偶記》,道光年間遜敏堂刊本,《歷代文話》,復旦大學出版社2008年版,第四冊,第4113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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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本文原刊于《经学文献研究集刊》2020年0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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