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 击 “颍 州 文学” 关 注 我 们 吧!2020137期 总第137期父亲的土地
文/盛忠民
父亲老了,老的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他每天依旧佝偻着身躯,扛着锄头去地里,但每次回家明显非常憔悴。让人感觉他就像一头犁了一辈子的老黄牛,最后只能喘着粗气嚼着发黄的甘草,瞪着浑浊的双眼回头看看自己翻耕了一遍又一遍的土地,无限眷恋地深情地低声叹息。父亲对土地的感情我们难以理解,他似乎一刻也离不开那些泥土。村里有人说他一日不下地,脚底板要发痒。或许这就是他自己说的劳碌命吧!父亲在老家村子里当了一辈子的“官”,尽管那是一个小得不能小了的没品的“官”。但父亲觉得既然乡亲们信得过,那就得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于是一干就是几十年。老家是个小山村,山多地少,至于农田就更少了。可父亲有他自己的思路和方法,在父亲的带领下村里人没有荒废一分土地。水田种上了水稻,旱地种上了疏菜瓜果,山坡一律桃梨芬芳,连房前屋后也种上了一些葱韭蒜姜。一时间山村成了远近闻名的样板,人们惊叹于这么个小山村的奇迹。说到奥妙时父亲说:土地也像人一样,你怎么对它,它就怎么对你,你对土地付出的多,它就对你回报的多。那些年运动一个接着一个,不知何时起以粮为纲成了铁律。父亲心疼地流着泪,带领村民砍掉了果树,撤去了瓜棚。在旱地山坡上,春夏季一律种上地瓜土豆,冬季种上小麦,水田里一律两季水稻。由于庄稼品种单一,又不合理种植,人们起早贪黑肩挑背扛,汗水混着粪水,终日面朝黄土背朝天,一年下来还是不够喂饱肚子。看得出父亲很悲伤,一向不抽烟的父亲竟然在老屋旁的自留地里种上了一些烟叶,那自留地本来长不好庄稼,阳光很少,可出奇的是那烟叶长得特别好。父亲把长得一张张宽大的烟叶摘下晒干,然后专门去做烟丝的匠人那里学来手艺,做成了烟丝,一包一包收藏起来,待到抽时用信纸或者没晒干的烟叶卷起来,拿出洋火点燃,便哧吧哧吧的吞云吐雾起来,仿佛抽的不是烟而是那黑土地里长出来的甜甜的滋味。父亲对土地的痴爱在实行分田分地分山以后,便淋漓尽致地发挥出来了。他从来不会浪费一丁点的土地,他会在田埂边种上一些蔬菜,旱地旁会种几棵树,然后树旁又种几棵丝瓜等,让瓜藤爬上树枝,再开花结果。山间竹林里也是整理得杂草全无,犹如一座森林公园似的。由于父亲的辛苦劳作,家里渐渐殷实,也荣光了起来,村里人见了家人也满是赞许和羡慕的目光。时光在美好的生活里偷偷溜走,不经意间父亲老了,儿女们一个接一个地走出了小山村,去了那更精彩更无奈的外面世界。山村也老了,满眼全是布满苍苔的断砖残瓦,那些尽是泥迹斑驳的石灰墙上,写着一句句那个时代的激情又狂热的口号。父亲依旧辛勤劳作在那一片片让他难以割舍的土地上,不时的给远在所谓城市的儿女们送来一些土特产。每次看到父亲苍老而微微背驼的身影,心里不免难过。可父亲总是离不了那熟悉的土地,他说他喜欢赤脚走在家门口的泥地上,那样让他踏实。去年底父亲照例又来了,带来了许多地瓜和一些蔬菜。这次却是满脸的高兴,告诉儿女村里的大事,原来村子合并了,考虑到老家自然村人少村小,年轻人大都在外,合并后村里决定全部搬迁到中心村。原自然村统一规划造田改地,造好的田和改好的地还归原村民所有。村民搬迁到中心村后,由村里统一造好安置房分配居住。父亲这次是真心的笑意写满了脸。父亲老了,老的连儿女也不敢相信。如今父亲依旧还是辛劳在自己喜欢了一辈子的土地上。只是在休息或者傍晚时会倚在新分到的安居房窗户前,眯起眼睛眺望着老家那一片被新改造的土地。
作者简介:盛忠民,杭州人。作品散见于《散文选刊》《西部散文选刊》《江苏工人报》《联谊报》《青年文学家》《连云港文学》等刊物。有自编集《番薯花开》。多次获得“中国散文年度奖”。
本期审核:陈辰 编辑:周琛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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