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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姓作家?散文】 老舅||曾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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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字:谭谈(中国作协名誉副主席)
老舅
文/曾辉 老舅不是我亲舅,是我外公还没出五服的侄子。 舅妈是地主的女儿,因为成份不好,就嫁给了一贫如洗的老舅。
舅舅年纪比我妈大,所以我就老舅老舅的这样叫着了。
老舅是个老实人,舅妈说他像根木头一样,除了做事 ,一天到头也说不上几句话。
他有四个子女,年龄和我相仿,我在外婆家的时候,都和他们玩,大概因为是客人的原因吧,他们好像都让着我,记忆中没有和表哥表弟发生过什么纠纷。
老舅家在外公家西首的一个高台上,原是外公家养牛用的牛栏屋。后来老舅要结婚了,便用泥砖垒了个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房子,就在那里成了家。
打我懂事起,就见舅妈一天到晚的织着渔网,一把梭子在她手上飞快的翻转,渔网就一条条的从她手上织了出来,那些网网住了日子,也从水里网上来了希望。
老舅队上田少,一年到头除去公粮,分不到多少粮食,种田的人家,家里连个谷仓也没有。
俗话说靠山吃水,靠水吃水。老舅就是靠着白坪湖和附近的河叉沟渠来养家糊口的。
那时的白坪湖是个国营渔场,水草丰茂,鱼肥水美。
守湖的人开的是机船,每天早中晚,机船都要耀武扬威地在湖里转上几圈,机船后面带着长长的铁钩子,专门钩附近人偷偷放到湖里的渔网。
机船的马达声很刺耳,吵醒了我的梦,把太阳也吵到树梢上去了,光亮亮的湖面便闪着鱼鳞式的波光。
每天机船第一次在湖上巡湖的时候,舅妈就己经挎着篮子从兰溪赶回家了,篮子里装着卖鱼的钱买来的米和一些菜蔬,那是他们家的口粮。
这时老舅家的屋顶才会冒出炊烟来,他家的炊烟比别人家的要晚。
可是谁又能知道为了这升起的炊烟,老舅要在头天夜里,把渔网撒到湖里去,还要在天刚粉粉亮时,就把渔网收上来,然后把网到的鱼拿到兰溪去卖了,才换回一天的口粮。所以我那老表们的早饭吃得比别人要迟,那时的老舅家一天只吃两顿饭,比平常的人家少吃一餐。
鱼儿的活动是有规律的,一般晚上不怎么活动,所以晚上放网的收获不是很大,可白天巡湖的机船跑得勤,渔网被挂走的机会也多,有时人赃俱获抓到现形,还要把人抓走,不交罚款,人是断然不会放回来的,这样猫和老鼠的游戏天天上演,不知内情的人又怎能知道生活的艰难。
早饭过后,舅妈就坐在那里结网了,她用手上的梭子织起了一家人的生活。好多年后,听我母亲说起,我舅妈的手是个拿笔的手,她能写出一手漂亮的小楷来。
猫和老鼠的游戏玩久了之后,那机船便在夜里也出来巡湖了,老舅的收获少了,鱼网被挂走的机会多了,日子自然过得栖惶了,只好白天摇船去河叉沟渠里撒网捕鱼。
老舅在船尾摇桨,舅妈在船头撒网,两人配合默契,生活的希望从水里网了上来。
小时候的我以为划着船去撒网是件好玩快乐的事,总缠着他们带着我去,经外公同意之后,在我小的时候有过一次和老舅他们一去撒网捕鱼的经历。
那是暮春时节,天气暖和起来了,阳光照在水面闪着粼粼的波光,老舅在后面摇桨,舅妈坐在船头,我坐在中舱较宽敞的地方。
麻绳制成的圈把桨套在两个支把上面,摇桨时会发出吱丫吱丫的响声,起桨时不能太用力,桨插进水里时,须把握好力度,先轻后重,刚入水时就用力,船身就会飘,要等到桨入水深了才用暗劲,这样船就会在起桨的过程中均速行驶,撒出的网才均匀,不会结成团。
摇桨看似是个简单活,要摇出老舅这样的水平来,没有几年的锻炼是不可能的。
船沿白坪湖向东走,一叶小舟在湖中驶过,潺潺的湖水打在船头,极目而望,太阳正从东边升起,湖面辍满了金色的光,春风和暖,远方青黛。过闸口就是向阳渠,这是人工渠,运粮之用,那时公路少,车也少,船是重要的交通工具,渔米之乡沟渠相连,织成了一道道细密的运输网,沟渠里的鱼自然也不少。
沿着像阳渠划出不久,舅妈便开始撒网了,网不能撒在水草茂密的地方,那样水草会把网托住,渔网就沉不下去。老舅会事先观察好,船在水草中间行走,网也就撒在了水草的中间,网撒下去后要过一段时间才能收,这中间的间隙,舅妈便会用一块木头在船头敲打,发出梆梆的响声来,这时船就会专往水草多的地方走,把藏在水草里的鱼赶出来,把它们往渔网上赶,我有时也帮着敲几下,但是年纪太小,敲不了几下就没有力气了。
只在收网时,才不时的有惊喜跳出来,那些网到的鱼才是老舅的希望,河沟里的鱼和家养的鱼不太一样,有那种红嘴的鲮鱼,我们叫它洋鲫鱼,有麻灰色的基哈鱼,还有呆头呆脑的木奶奶(学名叫沙塘鳢),没有鱼鳞的鲶鱼和黄鸭叫,大白的翘嘴巴鱼,这些鱼味道比较好,也卖得起价钱。
太阳当头照着,水里也有一个白晃晃的太阳,沟渠里有黑藻子、桡面草和水荷叶,水荷叶会开黄色的小花,浮萍一样的浮在水面,这种水荷叶猪喜欢吃。
用两根长长的竹竿,中间用绳子结着,叉开伸到水里,绞住一片,用力拧转,水荷叶就缠在上面,再用力扯上来,水荷叶就都随着竹竿缠上来了。长得大点后,我常拿根夹棍去河沟里夹水荷叶,用来替代部分粮食给猪吃,那个年代,猪是我们的希望,我和弟妹的学费都是卖了猪才交的,所以一家人会尽心尽力的喂养。
暮春时节,水荷叶中间是黑鱼产籽的好场所,随着温度的升高,鱼籽会在阳光下孵化成小小的黑鱼仔,黑鱼妈妈带着它们在水荷叶附近玩耍,阳光下黑黑的一团很远就能看到。
有人便会用捕捉来的青蛙,挂在鱼钩上来钓黑鱼,黑鱼妈妈因为护子心切,不想外来的青蛙侵占它的领地,也可能是鱼妈妈体力消耗太大,想补充食物,便会上当钓走。
水中的游刁子会打着水花随船游动,这种小鱼多,不好吃。
外公是钓游刁子的能手,一钓能钓一桶。他在湖边的开阔地,用蛆打个窝,把游刁子都吸引过来,然后把挂有鱼食的鱼钓抛进窝里,鱼会立马上钩。
钓游刁子的鱼杆不能太长,要用垄竹子,杆细而富有弹性。起钓后,利用竹杆的弹性和鱼自身的重量扯断鱼的口缘,让它落到岸上,而鱼饵又不会吃掉。从起杆到落杆只有几秒的时间,如此反复。只见鱼儿飞舞,不一会岸上便布满了活蹦乱跳的刁子鱼。
钓游刁子要掌握好力度,钓杆弹性要好,手要快,从起钓到再次落钓仅几秒的时间,是连贯着的,一气呵成,看着都很过瘾 。船停下来的时候 ,还能看见水草上附着的螺丝。河渠两岸的草都绿了,花已经开过了,只有嫩嫩的绿色。
河渠的两边都是堤坝,把视线都挡住了,看不到远方 ,很是压抑。视线受阻,时间长了人便觉得困,太阳照着,便在舅妈的梆梆梆声中昏昏欲睡了,原来看似很好的事情,深入进去了,也并不是那么回事,生活也许就是这样从平常平淡里熬出来的吧。
待到睡了一觉醒来,太阳己经偏西了,老舅的船已经往回走了,船仓里的收获是他们一家的希望,舅妈明天一早会到兰溪把它们换成食材带回来。
上得船来,表姐已经把饭做好了。青黄不接的时候,是乡村最困难的时期,很稀的饭里拌着干红薯叶,也许是饿了的缘故吧,吃起来还蛮香甜的,这是我小时候第一次在老舅家吃饭。
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跟他们一起上船去网过鱼了。、天气暖和时,鱼好动,老舅还可以用网从水上讨生活,可天气冷了之后,鱼都奔深水里去了,不轻易活动了,要捕到鱼就是件困难的事了,但是以捕鱼为生的人总能想出办法来,在与天斗与地斗的过程中,人总能从大自然中找到适合人们生存的路子。
立冬之后,白坪湖的秋捕便开始了,但那是国营渔场的事,沿湖而住的人们在意的是秋捕之后的开湖。渔场秋捕时用大拖网和机船在湖里拖上半个月之后便会宣布开湖,给沿湖而住的人一条生路,从立冬开始开湖到立春之后禁渔的这段时间里,人们是可以随意去湖里捕鱼的,可人们没有国营渔场里的那种大拖网,在寒冷的冬天,要把鱼从水里捕捞上来是件难事呢,但是难事也难不住那些一年四季从水上讨生活的人们,他们用拖顶纲和麻罩子相结合的方式来捕鱼,拖顶纲可以发现湖里的鱼,而麻罩子可以把鱼罩上来,这是一种经过几代人改进过了的比较先进的捕鱼方法,但要几个人配合才行。
顶纲是他们用草绳自制的一种比较简易的网,由纲绳和目绳组成,纲绳比较粗实,上面绑有砖块,一般一到两米的间距,砖块的重量会使纲绳贴淤泥而行。而目绳却要小一些,目绳和纲绳之间是用母指般粗细的竹杆连接,间距一米左右,竹杆上要留着竹尖上的竹叶,竹杆和竹叶一晃动,就证明拖过的地方有鱼。
寒冷的冬天鱼都喜欢插进於泥里,只留后半截在外面,当纲绳拖过鱼身时,鱼尾巴便会懒洋洋地摆动一下,如果水不深的话水面就会冒出浑水来,拖过的纲绳就会把这个摆动传递到最近的竹杆上,使竹杆连动着摆动,在后面跟着的人会马上撑船过去,用麻罩子把鱼罩住,然后用一根鱼叉戳入麻罩内,鱼一受惊吓,便会往麻罩的内壁上撞,罩鱼人根据手感会瞬间放下蔸网,同时快速提起麻罩,鱼就会落入蔸网中,从而把鱼捕上来。
麻罩捕鱼,要眼明手快,船是很小的鸭划子,要有经验的老手,在这样组合的捕鱼队里,老舅都是那个罩麻罩的人,一旦发现竹杆有摇动,他就会一点鱼叉箭一般冲过去,离目的地还有一两米远时,就把麻罩罩下去了,整个身体负在麻罩上了,等鸭划子依靠贯性靠上来时,麻罩已给提起来了,一条活蹦乱跳的鲤鱼或者草鱼已经落到船仓里了。罩麻罩的老舅像个百战百胜的将军,身手敏捷,出手不凡,和他木讷的性格完全相反,只有捕鱼时才能见到他的真性情,穿着一件破棉祆,腰中用一根草绳捆着,零乱的头发和破棉祆中露出的棉絮在寒风中飞。
拖顶纲的是两条船,各牵一头,不紧不慢的在前头拖着走,后面罩麻罩的人在后面紧紧跟着,发现目标就快速将鱼捕了上来。麻罩是用几根竹子拼成的下面大上面小的圆锥体,四周蒙了鱼网,鱼网一般只蒙有麻罩的一半高,底部的网是固定好的,上面有一根提线,平时鱼网是紧贴着固定在竹杆的上,当鱼撞上鱼网上,上面的拉线便会松开,网便会随鱼往外扩展,形成一个蔸底,从而把鱼捕上来。
这种捕鱼的方式不是本土的,是从洞庭湖区传过来的,先前都是单人作业的,一人撑船在水浅的地方,叉开双脚站在船的两边,两只脚分别用力摇动船边使之产生波浪,插在淤泥底里的鱼露出的尾巴便会随波浪漾出一股汾浊的水来,以此作为定位,就能抓到鱼,最先要脱掉一边衣服,手伸进冷水中去摸鱼,后来发明了麻罩子,就不用赤膊到冷水中去抓鱼了,用麻罩子站在船上就可以把鱼捕上来。但浅水中的鱼都不大,深水中的水温高,大鱼都奔深水中去,拖顶纲和麻罩相结合很好地解决了捕不到大鱼的问题,是一次创新。
鱼死了不闭眼,打鱼人一天忙到晚。从水上讨生活的人注定不容易,是发不了财的,老话定格在这里,除非鱼死闭上了眼睛,可是我们又什么时候看到过鱼死之后会闭上眼睛呢。老舅和舅妈靠自己的一双手艰难的养育着一家人,这是那个年代最平凡不过的缩影。
后来表哥大了,初中毕业的他就和父母一起承担了养家的责任,只是他没有继承老舅捕鱼的行业了,而是改行去做了瓦工。
我读小学时去外婆家,要从他做瓦的地方经过,看他用切刀切出一块泥坯来,围在瓦模上,能后用楔子把泥坯用力糊在瓦模上,楔子上有条纹,做出来的瓦也有条纹,有条纹的是正面,然后用个竹切刀沿瓦模快速一转,切出高了的泥坯来,再取下瓦模,底在秕谷上面粘一下,就可放到晒场里去晒了,错开瓦模的手柄,瓦模就会卷小,从里面取出来,圆桶形的四块瓦就留在晒场上了。
我那时候看表哥做瓦,有时也帮他收瓦,把瓦折成一片片叠起来,码成一排排,盖上稻草制成的毛棚,让它们阴干。
表哥精瘦精瘦的,有营养不良的成份,也有过早操劳的原因。
我们小时候玩泥巴,那时候做响炮,比炸开洞的大小,泥巴里承载的是无忧的快乐。表哥做瓦却是在泥巴里讨生活,他话也不多,生活的重担把他压得沉默了,小小的我那时陪着他,让我也过早的懂得了生活的艰辛。
做了几年瓦工之后,他就在自己家里开了瓦厂,发了家致了富,完完全全脱离了老舅那一辈人的生活状态。白坪湖边的许多人都跟着开起了瓦厂,成了远近闻名的瓦村。后来又依托稻米之乡的优势,转行开了许多米厂,由于他们的敢闯敢干,现如今人多地少的白坪岭成了富甲一方的好地方,别墅成群,敬老爱幼,过上了人人羡慕的好生活。
我的表哥与表弟因为勤劳肯干,各自成了行业里的能人,都取得了不错的成绩,操劳了一生的老舅与舅妈过上了幸福的晚年生活,年轻时那个木讷的老舅如今脸上都是笑容,荡漾着开心与满意,每餐喝点小酒的老舅,话也多了起来,那些陈年的旧事从他嘴里说出来,一不小心便会吐出一个活蹦乱跳的鲤鱼来,那是勤劳给予生活的回馈。
作者简介
曾辉,男,1969年生,现居长沙,湖南省作家协会会员,中国诗歌学会会员,湖南省报告文学学会理事。著有诗集《心弦集》,长篇报告文学《党的女儿》(合著)。有作品入选《当代散文精品》,主编过《卷首语精品》 、《百年经典:诺贝尔获奖者》系列丛书。作品散见于《诗刊》、《散文诗》、《文学风》、《散文诗世界》、《年轻人》等刊物。遇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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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期编审:吴硕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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