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线周刊||徐汉洲:走了多年 母亲依旧美丽动人（五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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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徐汉洲，男，湖北人，现定居长沙。2014年开始写诗，在国家级、省级纯文学报刊发表诗歌作品200余首。多首作品入选2017、2018、2019《中国诗歌排行榜》等权威选本。
走了多年 母亲依旧美丽动人（五首）
徐 汉 洲
细活
成天握着农具
骨骼粗大，村里人却说
她天生是做细活的料
她锄过的地
一个月都不长杂草
她插的秧
像棋盘一样齐整
她打过农药的庄稼
一年不长害虫
农闲时，别人守着棋牌
她守着一堆破衣物
一块块剪下，一层层
用糯米汤粘起来
用阳光烘干
再填上新布，纳成鞋底
脚掌心描一头胖猪或
一只雄赳赳的公鸡
怎么看都让人欢喜
她做的鞋造型别致
她绣的鞋垫花色多样
我身上的团针毛衣
是她最满意的作品
如今，摸起来依然柔软
如今，闭起眼睛就能看到
母亲用两根光滑的竹签
飞针走线
2019.12.18
母亲爱笑
砍柴，打草
身体和担子比例失调
没有柴禾高
没有两捆蒲草重
薄薄的身板，支撑着
养家的思想和
一个农妇的朴素
喂猪，喂娃
像一阵风
屋前、屋后，屋里、屋外
一口大猪，一口小猪
五个娃嗷嗷叫
先把爱打架的猪安排好
再把老五老四左右入怀
胸脯过早扁平
像暮秋两条老丝瓜
用自己的血滋养着
子女的茁壮。齐耳短发
一丝不苟。几条鱼尾
提前扫向眼角，但遮掩不住
光洁的眼神和干净的笑容
母亲，面对苦累
从来以笑相对
2019.12.17
年关将至
母亲知道花生躲在地下
一锄挖下去
花生拥挤在一起惊叫
母亲毫不心软
她想的是即将过年
要给五个子女准备好吃的
冬天的湖区披着纱巾
笼罩着村庄，闲地，老牛
放寒假的孩子们撕碎了
一幅悠闲的山水画
北风中的老柳树
裹着身子继续入睡
田野里的薄冰映几缕阳光
投射到灰黑色的马头墙上
母亲把摘好的花生泡进水里
她蹲在湖边开始洗衣
她把雾气拨到一边
一些涟漪一圈圈赶来，母亲
手握棒槌，捶着一件件老棉布
额头上戴着一串细碎的汗珠
母亲今天很忙
她还要做苕饼，磨花生浆
她还要缝补奶奶的被褥
腊月的太阳温度正好
我们昏昏欲睡
而母亲
穿着薄毛衣，热气腾腾
像一根刚出蒸笼的山药
2019.12.15
一如往日
一如往日，母亲
在土灶前烧柴火
炊烟从我心里升起
破杉木锅盖在漏气
母亲用一只蓝边碗
反扣在缺口上
黄昏时分
家禽们早点回家
冬天的田野很消瘦
一如猪狗们瘪瘪的肚子
一如我薄薄胸膛
人畜挤在厨房门口
使劲地寻找着某种粮食的香
一如往日，母亲
拿起苕帚，打跑了牲畜
她把我抱到锅边，吹开水雾
抓出两只红薯
一如往日，想到此刻
我就翻看黄历
去看二十多年前的那天
母亲终于忍不住疼痛
尖叫了起来。短促，干涩，尖锐
声音像箭镞，射下一片片雪花
软软落在树梢上，草垛上
渐渐冻结我的哭喊
一如往日，我收回泪水
走到一张黑白遗像前
叫一声，母亲
2019.12.4
腊月
北风来了
母亲翻出旧棉服
雪花来了
母亲给胶靴铺上干麦秸
腊月真的来了
母亲有些不知所措
宰一头猪
猪肉缴了超支款
猪头猪下水用盐封起
母亲内心隐隐忧虑
她反复念叨，你们的父亲
今年晓不晓得早点回
过了腊八节
还没见父亲影踪
母亲便背着渔网下湖
水淹没了领口
一堆柴火烤着我的哆嗦
母亲逮住两尾大鱼
我们家也能做腊鱼了
母亲说，一条年夜饭吃
一条留着过正月半
你父亲回来会惊喜的
炮竹、对联都等他回买
母亲眼神明亮
我突然害怕起来，刚才
应该拿出绳子
一端系在她的腰上
一端紧紧抓在我的手上
母亲，她不会游泳
2019.12.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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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 辑：心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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