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林关没有一石踏三省。但是,它有一个村子,和三县交接,这就是石槽沟村。黎明前,一只公鸡站在一个山尖尖叫唤了几声,三县十八十八湾的人都听到了她嘹亮的歌喉,起床了。
石槽沟原来是一个乡。沟逶迤绵长,约三十五里,翻过山顶,就到了山阳的王闫地界。朝东,就是商南的白鲁础乡。往往一个大山包下,就是一户人家。房前有竹子刷刷作响,有流水淙淙着欢快的脚步。一个偌大的院子,鸡在刨食,狗在撒欢。一个头上戴了方格头巾的女人,正把一铁锨麦子扬起来,在风的吹拂下,她的腰肢似乎要折断了一般。
到了冬腊月,这里开始烧炭。开始下房前屋后的柿串子,然后轻轻一捏,那尖尖的柿子变成了圆形。再放置几天,便有了霜色,有了甜味。这时候,可以拿到街道上去卖了。同时,背篓里装的还有草绳,桐油,鞋面子等。
竹林关的街道,呈东西走向。一四七逢集日,人们便如闻到了久违的菜籽香味,全部聚集在这里。东关的水烟,洲河北的蒜苗,水稻,洞底村的粉条,张塬的苹果,梅子等一溜串的摆放着,吆喝声此起彼伏。县城水泉的苜蓿,河南人的老鼠药,说书的也撵到了这里,不一而足。有人说,竹林关是“小武汉”,啥都可以在这里买到。有卖的,就有买的。一直到了黄昏,这里才恢复了宁静。
说是“小武汉”,源于这里的交通位置。竹林关有三个大的村落,分别是张塬,洲河北,竹林关村。两条河将这三个村落割成三足之势,又有许多的木板桥连接了它们。在州河和县河交汇处,有一条大船,长12米,阔三米,如一只水鸭子,整日在河面上游弋着。北山的人,哪怕是一块砖,也要放在船上运回家。
五黄六月涨水的时候,船价却不涨。每年到了秋季,船家会拿了布袋和秤砣去各家各户收换船金。
俯视竹林关,呈梭状。
两头细,中间鼓。鼓的部分,有区政府,有大操场,还有水电站,电影院。细的部分,就是长坪公路了。晨雾里,班车从这里发出,向西经过古路河,然后顺着北丈沟,翻越了长岗岭到了县城。向东则可以穿过雷家洞,进入商南境界。一天两趟对开,当时的票价是八元钱。以后慢慢地涨到了十元,十二元。一个姓阚的回族人控制了去县城的班车路。后来,好几个人看到了竹林关市场的广阔前途,也加入进来,在丹江河岸曾经发生过火拼。
是的,竹林关人永远拉不完。
他们多数去了灵宝。灵宝就是淘金者的乐园。
一些年轻人在灵宝开挖金矿,发了财,回家就扎起了“势”:留着前短后长的?把头,有得叫陈真头,穿着大裆裤,驴头鞋,嘴里晃动着烟卷。女的穿着健美裤,高跟鞋,有了超短裙和口红耳环。他们出手豪绰,动不动就买下一蹦蹦车的苹果来。在小路上,又用摩托分三次带回家去。
有些中老年人也经不起诱惑,第二年也加入了淘宝队伍。他们在那里背矿,搭碾子,驴一样的呼号着,晚间出门闲转时,又被小酒馆,理发店门口招手示意的小姐拉了进去。年终回到家里,依然两手空空。但是,他们却没有心情种地了。
竹林关有大面积的土壤,适合玉米,土豆,小麦,水稻的种植。到了八月十五前后,人们扛着垾,抡起了膀子,拌稻子。一颗晶莹的泪,化成了一粒粒米。州河北人到街道时,吹嘘说自己一年到头吃的是白米饭。街道人便反唇相讥道他们吃的多,胃肠蠕动不好,容易得噎食症。
1982年的竹林关,楼房像星星不点的蘑菇,开始在犄角旮旯绽放。人们露出羡慕目光的同时,依然去河边的城隍庙,山顶的桃花寨子看热闹。在大年三十的晚上去上香,有心事了给神说,求神的保佑。这里的神,他们称为“爷”。哪怕是大雪封了山,也要脚上绑了葛条去。他们寄希望于来年的好运。
恍惚间,一个老汉指着一栋楼房说,这里曾经是发电厂。
一个小孩张大了眼睛,电,不是上头送的吗?发电,很神奇耶。
老汉眯着眼睛,“银花河曾经拦了水坝,引水到了这里,形成了电。电给人带来了大光明。发电的时候,机器轰隆着,很响,吵得人半夜也睡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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