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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39期|
送 枣 女
文/赵晓萍
高山巍峨，大河东流。关中平原上，泾水南流冲出仲山，在高陵地区汇入滚滚东去的渭水。一条东西相向的大沟谷把礼泉县分裂为南北两部，清清的甘河水在谷底流淌，甘河沿岸的人们很早就凿窑而居，谷底种蔬菜，沟岸遍栽枣树、杏树等，塬上耕种庄稼，农业历史悠久发达。
甘河沿岸的枣子，抗贫瘠耐干旱，皮薄核小，生吃脆甜，蒸熟绵香，千百年来，是礼泉地域响当当的名优水果。
记忆中，上世纪70、80年代，甘河沿岸的枣子最红火。方圆村邻皆因有枣园亲戚而沾光。甘河北岸的堡里村、小沼村、文家河村，南岸的土洞村、沿村、南段、咀上等村庄都是枣子主产地。每年枣红时，亲戚都来帮忙打枣子。地上铺开大床单，青壮年爬上树杈，扬起长长的竹竿，“砰砰砰……”硕大鲜红的枣子落满床单，地下的人追捡着蹦落远处的红枣，嘴里吃着，手上捧着，兜里装着，怀里抱着，枣园一派丰收喜悦的景象。
一大筐、一大筐的枣儿被自行车驮着、架子车载着，到没有枣子的乡村城镇去卖。当年，枣儿成为村民一笔主要的收入，空着的沟岸边、田埂上村民又补栽了很多枣树。枣园村民送亲戚枣、亲戚来枣园驮枣，“送枣、驮枣”成为那时甘河沿岸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邻居青枣娘娘家就在甘河南岸的土洞村。每年枣红时节，她都去娘家帮忙摘枣。去时，她骑一辆二八梁加重自行车，要东行至甘河二坝，沿坝面公路才能过河。回家时就领着侄女枣花。两人各骑一辆自行车，车后驮两袋红枣。巷子邻居吃着青枣娘送来的鲜红枣儿，谈起河岸枣子的收成，土洞村麦黄会的热闹，夸赞她那水灵灵的侄女，甚至抢着要给自家儿子占媳妇呢。
16岁的枣儿，白白嫩嫩，齐耳短发，一双明亮的大眼睛会说话。她帮姑母纺线、织布，鞋底拉得硬邦邦，针眼大小一个样，排列整齐有序，巷子姑娘都羡慕得向她请教。
枣花17岁时，与甘河北岸堡里村的小伙子经媒妁之言定下亲事。小伙子名叫李势理，高大帅气高中毕业，是村子数一数二的好后生。一年后，枣花请武装部的姨父帮忙，李势理顺利参军入伍。送兵时，他穿军装带大红花，枣花腼腆地和他并肩而坐，这张合影成为枣花姑母家镜框里最大最醒目的照片。
每年枣红时节，枣花都会来姑母家送枣，漂亮温柔的枣花帮姑母干农活做家务。她穿了一件势理从部队上退下的黄军衣，两根粗壮的黑辫子，生人见了都以为是部队的女军医呢。势理母亲生病，她去伺候;势理家盖房子，她去帮忙做饭; 势理回家探亲，她领着去奶奶家，村子姑娘都眼红她找了个穿军装的女婿。
22岁那年，势理回家探亲，向枣花提出结婚。枣花批评他在部队不好好干，鼓励他提干后再结婚。说自己想再积攒些嫁妆，多织几床单子、布，多织些送情手帕。那些年，土织布多少最能代表姑娘嫁妆的丰厚与否。
一晃十年过去了，枣花还没有结婚。红彤彤的枣儿又挂满树梢，她又给姑母家送枣，脸上没有了笑容。不久，青枣娘从娘家回来，哭红了双眼。巷子人探知：枣花跳进甘河自尽了！
原来，枣花对象势理在部队上提干了。提干，对一个农村娃来说，就是跳出农门，改变命运。势理一横心，和订婚十年的枣花要退婚。枣花心里一百个不愿意，就去部队询问，势理好话说尽，委屈倒完，领导也说订婚不算结婚，部队法律管不了。枣花辩不出理，又告不下，孤独无助地回了家。她心里的疙瘩解不开，忠贞苦苦等待了十年竟是毁约，这和王宝钏18年寒窑有什么不同，她不如秦香莲啊！连个陈世美都告不倒。她失落、痛苦地睡了一个星期后，天不亮，跳进村北清凌凌的甘河里。一场雨后，红红的枣儿掉满沟岸，枣花父母抱着打捞上来的枣花，仰天恸哭……
枣花被埋到河岸冷清的枣林里，再也看不到枣花来姑母家送枣的影子，枣林下躺着的那些坟茔，埋着多少个故事。
近些年，礼泉全域旅游红红火火，甘河湿地规划投资几个亿，农村建设日新月异。甘河沿岸新修的旅游路宽阔平坦，一座座果园包围着村庄，沿岸的枣林依然春华秋实。水岸堡里、沿村红色革命地、花中土洞等一批批特色旅游乡村吸引着八方来客。
听村上人说，枣花原来的对象势理娶的媳妇就是部队领导的女儿，父母健在时他很少回家，埋葬父母时领着妻子和儿子匆匆来去。最近几年，退休的势理每年都要从广东回家，领着朋友在袁家村住上几天。村上人看到，他回村后，独自站立甘河岸，久久向着土洞村的方向，望那一片一片的枣园、清凌凌的甘河水……
作者简介
赵晓萍，礼泉县人，笔名壮美昭陵。陕西省作协会员，陕西省女摄影协会理事，壮美昭陵平台主编。文学为众民而创，摄影添生物嫁妆。
编辑︱董志振 审稿︱洪建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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