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郎遥远 | 寂寞中守望崇高的学术大师方立天

5月23日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
[第466期]
寂寞中守望崇高的学术大师方立天
文朗遥远| 编辑维维

2014年7月7日那天,“永康人在北京”微信群里,浙江永康市政府项宗久主任发了一条“方立天大师不幸去世,7月11日在八宝山革命公墓东礼堂送行”的消息。我久仰方立天先生大名,他是当代中国著名哲学史家和宗教学家,中央文史馆馆员、中国人民大学一级教授,致力于研究佛教达五十余载,著作等身,硕果累累,桃李满天下,各种学术荣誉不胜枚举。但没想到,他是我们永康老乡。惊悉噩耗,倍加悲痛。
禅意一滴现光明—方立天

我和方立天先生,从未有缘谋面。但我读过他的两部著作,一部是《佛教哲学》,另一部是《中国文化与中国宗教》,受益匪浅,开悟了我对佛教的识见。方先生把佛教研究和世俗研究融于一体,用现代方法把佛学通俗化,“高僧只说家常话”,而不是用一个概念解读另一个概念,把读者弄得云里雾里。他提出佛学研究要“同情之默应”与“心性之体会”。他的《佛教哲学》对历时两千多年遍及五大洲的佛教文化的基本内涵做了深入浅出的概括,不仅受到学界、佛教界的推崇,也在普通读者中产生影响,历史学家周一良称之为“真正的佛教入门书”。自上世纪80年代以来,方立天先生发表学术论文有400多万字,重要作品汇编为《方立天文集》,其研究被视为20世纪80年代以来中国佛教哲学研究的最高水平。
清华大学国学院院长、中国哲学史学会会长陈来高度评价方立天先生:“不只是佛教哲学家,还是中国哲学史家,他是‘双耕’。”“双耕”,就是在中国哲学、中国佛教两块园地里面辛勤耕作。方立天先生早年求学于北大哲学系,后来成为人大著名教授,成为中国哲学学科奠基人和佛学哲学泰斗。“双耕”是北大学术的一个优良传统,从胡适、汤用彤到任继愈等,都奉行这一传统。陈来认为:“方先生是在这些大师之后又一个发扬这一传统的新的学术大家。整个20 世纪,整个中国哲学问题史的著作有两个里程碑:一个是张先生的《中国哲学大纲》,另外一个就是方先生的《中国古代哲学问题发展史》。以个人之力完成中国哲学的书屈指可数,仅有冯友兰、冯契、张岱年、方立天几个。”
如此高山仰止的学界泰斗,有幸是我的永康老乡,而我一直不知。也许是自己有些孤陋寡闻,也许是方立天先生实在太低调了。在当今中国,只要在京城谋得一官半职,那就是京官,要是回乡一趟,那就是衣锦还乡,书记市长全程作陪。即便是在京城弄出名堂,有了名气,那就是名人名家,回乡一趟,那也是荣归故里,或以文化产业名义搞一个地,或以文化研究名目盖一幢楼,家乡政府领导要在官帽上涂脂抹粉,名人正中下怀,自然一拍即合,美其名曰“名人经济”。其中有一些在北京名气不大的人,回乡也喜欢吹捧与自我吹捧一番,编点“海里”故事,蛊惑乡亲,甚至借机敛财。那些喜欢折腾、哗众取宠的京官和名人,在老家自然名声赫赫。
而方立天先生在中国学界影响如此巨大,但在永康家乡的知名度并不高。每年一届的市政府招待在外永康精英团拜会,从不见他的踪影。他从不在非学术领域抛头露面,更不会回乡巧立名目,圈地盖房。项宗久主任说,方先生对家乡一直有个心愿,希望能办所大学。永康五峰书院,是南宋时期著名的“大学”,朱熹、吕祖谦、陈亮、吕子阳曾讲学其中,成为浙东学派的发源地。“现在永康跻身全国百强县市,经济发达了,思想文化不能匮乏,大学精神能滋润一方人文;永康五金产业要更上一层楼,需要高技术人才支撑”。方先生念兹在兹,崇高境界立显。他八十二岁的人生,都活在纯粹的学术世界里,从不贪求世俗的东西。
方立天先生是永康人,是永康的骄傲。黄帝“石城山始炼金”五金文化、胡公“造福一方”勤政文化、陈亮状元“推倒一世之智勇、开拓万古之心胸”事功文化、“府府县县不离康”民间能工巧匠文化,构成永康地域特色人文。他的佛教哲学成就和“不争而争”的处世哲学,将成为永康地域文化的新内涵。
方先生更是中国学术界的殊荣,他一生潜心学问,专心著述,五十多年如一日,耐得寂寞,在佛学哲学里仰望崇高,终成一代学术泰斗,被世人仰望。
方立天先生1933年出生于永康四路口村。幼时母亲常烧香拜佛,有时候和母亲一起,走很远的山路上方岩、吃斋饭。对于寺庙中的观音、关公等塑像,回顾人生之路时,方立天写道:“每当我看到这些塑像,就有一种异常神奇的感觉涌上心头,引发出难以名状的超越人生的遐想”。幼时埋下的佛缘种子,驱使方立天先生最终投入佛教研究。从北大哲学系毕业后,他进入中国人民大学担任助教,选择研究领域时,他选定了魏晋南北朝隋唐哲学,“这一段哲学包括了儒、道、佛三教,内容丰富,便于把长达七百年历史的佛教哲学和世俗哲学结合起来研究”。
1962年,他到专门培养出家僧人的高等学府中国佛学院,住在宣武区名刹法源寺内,日日与晨钟暮鼓为伴,天天和僧徒相处,一进修就是八个月。在“人间另一世界”的这段殊胜因缘,使他有机会受教于法尊、正果、明真、观空诸位法师以及周叔迦副院长、虞愚教授等一流佛教学才,接受了纯正的佛学知识教育,对僧徒的生活也有了直接的了解和感受,初步掌握了佛教的历史和理论的基本知识。他感悟到:“八个月的佛学院生活,使我懂得,对待僧人的信仰,只有尊重的理由,没有蔑视的权利!”
方先生是在中国佛教研究最不被看好的时候进入这一领域的,需要很大的学术勇气,因为做的学问被打入冷宫,更需要巨大的政治勇气,因为当时国家意识形态极左,容易受到冲击。但是,方先生坐下了佛教哲学的冷板凳,一坐几十年,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

十五年磨一剑。方先生《中国佛教哲学要义》一书,足足花了十五年光阴。他原计划用七八年的时间完成这本书,但他不是直接写书,而是把研究内容写成一篇一篇文章,送到《哲学研究》《历史研究》《中国社会科学》等杂志发表,倾听同行意见,然后再精益求精地修改。一共发表了上百篇论文。一番苦功夫下来,从1987 年到2002 年,足足15 年,形成了《中国佛教哲学要义》(上下册),一共90 多万字,被誉为当代中国佛学研究的里程碑。
北京大学哲学系教授、北京大学宗教研究院名誉院长楼宇烈评价方先生:“近百年来,我们在学术研究方面唯西方马首是瞻,不能够很契合中国本土哲学和佛教的特点。方先生开辟了一条道路,让中国哲学和佛教学术研究重新回到中国文化的本位上来。”
在方立天先生身上,中国传统文化的影响早已显露无遗。方先生说:“我的工作、事业取儒家的态度,刚健有为,自强不息;生活上、名利上则受道家、佛家思想的影响—顺其自然,淡然处之。”对于自己的学术成就,他归因于“不争而争”的处世哲学,认为:“搞学术需要很静,需要过寂寞孤独的生活。你对外界的很多物质诱惑都想去争取,就会影响你集中精力、集中时间去探讨学术。所以一些外部的名利你要想开一些,不要去争。但是我通过不争而争,争什么?争时间,争成果。”
方立天将自己的成就归因于“不争而争”
直到50岁时,方立天仍是一介讲师。1983年评职称时,方立天本来是副教授候选的第一名,但仍被刷下来了,他不明所以,后来有人告知原委:“领导找你谈话的时候,你应该表示感谢。你不感谢,听说还提了好多意见。”1984年,中央提出要在全国重点大学的文科专业中,各选五个特批正教授,方立天因此破格提上了教授。但即便如此,两年之后,他才从不到30平方米的筒子楼,被分配到“一个又黑又暗又脏的三间里边”,直到2005年。也因此,2006年以前发表的著作,方立天先生基本都是在人大图书馆完成的。方立天每天早晨和学生一起泡图书馆,直到关门闭馆。在人大77、78级学生当中,有一个“跟学生在阅览室抢座的老师”的传说,就指方立天先生。方先生是非常认真勤奋的一个人,天天要上图书馆,白天给他家打电话永远找不到他,晚上也回来得很晚。他能有那么丰硕的成果,源自这种“冷板凳精神。”
当代中国大学言必称“建成世界一流大学”,可几十年过去了,真正的“一流大学”还是难产。当大学成为官场、商场、欢场与名利场,大学的人文、创新、怀疑、思想、独立等软实力就日益丧失了。学术研究开始与“金钱”挂钩,国家每年设置各种基金项目,供广大教师申报争抢。所谓的研究成果,绝大部分都是一些重复性、拼凑性的东西,真正具有独创性的寥寥无几。学术研究原本讲究的是一个体悟过程,没有一个十年八年的工夫,不可能对某个研究课题有真正深入的认识。急功近利,只能造就大量学术垃圾。
方立天先生埋首学术、为人豁达,对名利毫不热衷。在《方立天讲谈录》一书中,他坦言:“人遇到不高兴的事不要不高兴,因为高兴的事就要来了,高兴的事来了你也不要太高兴,因为不高兴的事就要来了。”方立天先生讲课非常认真。当他讲完一学期的课后向大家告别,学生们不约而同地起立鼓掌。他已经离开教室很远,学生还在鼓掌,为他的学术精神而鼓掌。他们说,要让这个教授在很远的地方仍然能听到掌声。
近几年,方立天先生成为国家教育部和宗教事务局的宗教课题首席专家,更成为中央政治局常委集体学习的讲课教授,各种荣誉纷至沓来,方立天却更加低调,一如既往地投入佛教研究。人大同事评价他说:“如果是别人,坐了这么多年的冷板凳,现在被肯定、被关注,架子自然就大了,但方先生不是这样,他仍然很低调。”国家宗教事务局局长王作更是对他十分钦佩:“他没有大学者的派头,不尚空谈,他总是那样谦逊,对了解实际情况充满兴趣,有了新的观点还特别要听一听我们这些从事实际工作的人的意见。从方先生的身上,让我感受到什么叫锲而不舍、金石可镂的可贵精神,什么叫立身有道、温润无华的人格魅力。”
坐了十五年冷板凳而问世的《中国佛教哲学要义》,成为经典著作,如石击水,打破了中国佛教哲学的冷清局面。方立天先生一心潜心做学问,从没自封任何学派,也没有削尖脑袋,去跑职称要经费。当今中国门派林立的学术江湖,是否需要更多这样宁静致远的学术大师呢?
方立天(1933年3月3日—2014年7月7日)浙江永康人
方立天先生临终前还念念不忘创办“宗教学院”,他说:“神学院、法学院、医学院是西方大学最早的基本架构,现在西方大学也很少有哲学院,都叫神学院。宗教观照人的内心,是人文社科领域非常重要的一块,但是我国所有大学,还没有一个宗教学院。社会转型期,宗教发展就会比较快,宗教研究尤为重要。作为人文科学的一个类型来研究,要‘脱敏’。研究得越透彻,认识得越深入,才能更好地引领大众的精神生活。”
方立天先生走了,留下了中国佛教哲学史的一座丰碑。他那耐得寂寞、守望崇高的伟岸背景,留给人们一个关于“学术大师是怎么炼成”的深思。

【作者简介】
■■■郎遥远籍贯浙江永康,现居杭州。知名评论家、资深策划专家、商业思想家,哈佛大学访问学者,中国智谷投资集团董事长,之江实验室首席人文顾问,兼任浙江省文化产业学会副会长、辽宁省民俗摄影协会副主席、浙江省民营经济研究院高级顾问、北京市城市发展研究院高级专家、北京大学公共管理学院特邀高级研究员、北京大学思想工作坊秘书长、华南理工大学EDP中心客座教授。曾获凤凰网首席观察家、凤凰网十大名博、网易十大名博、博客中国百大影响力人物、天涯社区首席时评家,博客、微博粉丝1600多万,博客总浏览量突破6亿,在全球华人圈具有广泛影响力。著有中国发展三部曲《中国工业园区发展》、《中国先进制造业发展》、《中国新农村建设理论与实践》,中国评论三部曲《草根,不主义》(中国经济出版社)、《主张》(复旦大学出版社)、《中国涅槃》(三联书店出版社)。商业思想书系《奇迹》、《理想邦》、《商业景区》是 20多年策划智慧和实操案例的璀璨释放。

写文中子,写铁汉公,写翰苑星斗,写沙场英雄,写丹青圣手,写时代先锋,写五金之乡的耕耘者,写搏击商海中的弄潮儿。写新事物,写新生活,写新风尚,写新城乡。写出千丝万缕割不断的情愫,写千般万般创业者的艰辛,写出工匠精神永康梦。野人怀土,小草恋山。无论你飞多高,无论你走多远。世人哪个无故里,何处游子不乡愁。永康乡愁沈维文化传媒|公众号托管代运营|策划|排版|推文请?13506797066 (微信同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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