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年5月摄
“坐下一趟车吧,赶得上火车的!”公共汽车候车室里,她情不自禁地拽住他的手。
“天下雨了。”他说。“不,是流泪了。”她说。
但干吗要流泪呢?为依依的惜别——他牺牲假日来这个小城看她;还是为人所不能理解的苦痛?她不知道。但耳边又分明响起男朋友的声音:“我对你的爱是唯一的。”而她也回答着:“同样。但人的感情生活里,爱情不是唯一的。”
她和他的相识极其偶然。她记得她在省城街头书摊上,翻看着一本杂志上的诗,然后把杂志买下。“你很喜欢诗吗?”身边传来卷舌的普通话。她抬起头,凭直觉,确认这不是个马路求爱者。“是的,偶尔也写写,消遣消遣。”他闪着还带有稚气的大眼睛:“消遣?把文学中最高级的品种当消遣品?”“你是谁?来教训一个素昧平生的人?我当消遣,你当什么?”他接过杂志,翻到她刚看到的那页:“这是我写的,请你批评。我是把诗当做精神的寄托、当做事业的。你看这几行:‘就像儿子早已倒在了古老的战场/母亲还爱在村头小路上希冀/幻觉中,绿色邮包里飞出白色的信鸽/空洞的希望支撑着一个结实的躯体’。”
第二趟车又开走了。
她问:“你回去了干吗?”他答:“想你。你呢?”
“一样。”她眼里流出一股爱怜:“你二十二,大了,要小些,真该好好梳理你的乱发。”
她想起那一次回家探亲,在省城转车,他送她到火车站。“昨晚做梦,见你和我一起到了我们家,在门口打羽毛球呢!”“那我送你回去。”“不不,大学课够紧的。”“没事,毕业论文写完了。”“太远,还是不要送吧!”他拿出一枚五分硬币:“来抛钱吧。天安门朝上,送你回家;五星朝上,只好回校去。”于是在长凳上,他笨拙地抛着硬币。尽管五星一再朝上,他还是上了火车。她开心极了:“你真像个孩子。”“人为什么不能童心永存呢?”他天真地伸伸舌头。
第三趟汽车也走了,她坚持要他坐最后一趟:“火车站近,汽车十几分钟就到。”
她真的嫌过路短。也是在省城,他送她去她男朋友家。“两点之间,直线最近。”他说。“不,时间还早。”于是他们尽找弯弯曲曲的小巷子走。路虽然拐弯抹角,可心却获得了直线的交流。当然她知道,他们决不是亚当和夏娃。他们只是两颗互相吸引、又保持一定距离的星星,站在固定的位置上,发着各自的光。她的高跟鞋毕竟如钟摆,敲击完曲巷的表面。“时间是橡皮筋,能拉长就好了。”她叹息着。
他终于和她握握手,坐上车走了。回去的路上,她望望雨后的洁净的天空,只看见两朵白云在悠悠地飘着……
- 2024年02月05日
- 星期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