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三那年我们一起爱过的女孩

1988年下半年，在大街小巷都回响着齐奏那首《大约在冬季》的歌声里，我读高三了。我的母校是枞阳县横埠中学。当年的高考录取率很低，而当年的横埠中学又是普通中学中的普通中学，高考被“剃光头”事也是有过的。那时候，我们大多数同学对上大学就没抱有什么希望，想着混一张高中毕业证就OK了。尽管如此，高三的生活，还是紧张单调又无聊的。但一个女孩的出现，便像漆黑的夜空里出现了一颗星星，刹那间所有的时空都鲜活生动明亮起来。这个女孩就是左闻声（为免却打扰，这里用了一个化名）。她那时刚读高一文科班，据说她爸爸是我们县直机关的一位局长，因为她爸爸妈妈分手了，她跟着爸爸，而爸爸又结婚了，她就被送到乡下爷爷奶奶家。据说她本可以读重点高中的，现在不得不来横埠中学读书。她身材修长，长相秀丽，虽然在乡下读书，但她毕竟是从县城里来的，穿着和气质，精致又得体；一笑一颦，美丽又多情，和乡下的女孩有着天壤之别。我们那时候一个个都是个土包子，突然遇见这么一个形象好气质佳的女孩，学校里立刻掀起了一阵旋风，她在刹那之间，就占据了全校大多数男生心扉的头版头条。左闻声那时候是走读。每次上学放学，都要走过学校北边围墙外的一条田埂小路。我们班的教室紧挨着围墙，每天在她可能出现的时间点，教室北边的窗户边都挤满了男生，只为看着她亭亭玉立婀娜多姿地从围墙外走过，这都成了我们固定的节目。有时候，我们会大声喊着她的名字，开始是一个人喊，后来就变成了集体行动。隔壁高二班的学生有时候也会跟着我们喊几声，但他们的声音明显缺少底气，显得有气无力虚弱不堪。最初的时候，我们叫她，她还会抬头看我们一眼，后来，无论我们怎么叫，她都不停步不抬头，仿佛没有听见一样。她走得远远的，背影都不见了，我们常常还沉浸在一种怅然若失的情绪中。我上高中时也是走读，每天下午放学后，我都要观看完这个固定节目才开始回家。左闻声偶尔也会在学校里吃午饭。学校里没有餐厅，在食堂里打完饭，有些同学就去教室里，有些同学会去宿舍里，还有些同学三五成群，随意找个角落，或站着或蹲着，快速地吃完了事。那时候，学校里还没有自来水，有一口水井，是作饮用水的。学校里要求学生们吃完饭后，在一个水塘里洗碗。由于老师们的家属都在水塘里洗衣服洗菜什么的，水塘里的水一直比较脏，学生们也就不管不顾学校的要求了，吃完饭后都去水井里洗碗。左闻声偶尔在学校里吃午饭时，就和一两个同伴，站在食堂门前的空场上。那一天，食堂门前的空场上，一定会比往常多出很多同学，有一些男同学得到消息后甚至会端着搪瓷碗从教室或是宿舍里赶过来。尤其夸张的是，她吃完饭去洗碗，一排男生都跟着去，很多男生碗里的饭菜还有很多。她弯着腰在井口边洗碗，她身后一溜地站着一排男生，那场景，现在想来，都有点壮观和热烈。我们班的班长汤汤，牛高马大的，他那时候碰巧租住在左闻声奶奶家隔壁的隔壁家。我们毕业班每天早上上学的时间，要比高一高二学生提前10分钟到校，但汤汤每天早上上学，都要瞄着左闻声，看着她出门了他才远远地跟在她身后，所以他每天早上都得迟到。班主任刘奇老师批评他很多次，但他屡教不改。刘奇老师是数学老师，是学校的教导主任，他在横埠中学乃至枞阳县的教育界都很有名气，后来还当过学校的副校长。刘老师很生气，后果就很严重，汤汤班长的帽子就被刘老师摘下来，随手甩给另一个同学戴了。也不知道后来刘老师有没有弄明白，汤汤一直迟到的原因。汤汤想给左闻声写一封信，表达一下自己的爱慕之情，其实就是想向她表白，但又不知道如何下笔。我那时候因为写过几篇小文在报纸上发表，在学校里赢得了“作家”的称号。汤汤央求我，帮他给左闻声写一封信，我欣然同意，要求报酬是一份米粉肉。汤汤很爽快，不仅请了我一份米粉肉，还外加了一份红烧肉。我洋洋洒洒写了三四千字，暗暗地把我对左闻声的感情也写在里面了。直到如今我都觉得，那封信是我写过的1000余篇文章中，最用心写过的一篇文章，甚至没有之一。信写好后，如何递到左闻声手上，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汤汤虽然租住在她的隔壁，每天上下学都走在她的身后，可让他当面把信递给她，汤汤还是没有这个勇气。他想邮寄给她，可据可靠“情报”说，给她写信的人很多，她收到信后经常看也不看就直接撕了。汤汤冥思苦想，好在他本来就很聪明，而相思中的男孩更是聪明翻倍，他很快就想出了一条妙计。几天后的下午，放学回家时，汤汤走在左闻声的前面，故意将一本唐诗拉在地上，书里夹着那封信。汤汤想着这样神不知鬼不觉地将信送到她的手上，汤汤的如意算盘打得不可谓不精。可惜的是，人算不如天算，左闻声不知道汤汤的剧本，她没有去捡地下的书籍，而是直接亮开嗓子，喊他，同学，你的书掉了。汤汤满脸通红的跑回来，捡起地上的书，连谢谢都没说一声，就跑到前面去了。汤汤后来每说起这事，就直抽自己的耳光。但经过这一出，汤汤心里爱的小火苗也就慢慢熄灭了。一晃30多年过去了。偶尔我还会想起高中的那一段日子，想起高三那一年全班男生，甚至全校男生都爱过的那个女孩。前几天，汤汤从外地来看我，我们聊着聊着就聊到左闻声。他说，我们那时候的行为，会不会给她的学习和生活造成很大的困扰？我说，那是肯定的，可是没有办法呀，这就是青春。他问我，你还能想得起来，她的模样么？我说不记得了，30年了，哪里还能记得？他说他也记不清楚了，接着他又补充了一句，如果看见真人，或许还能想得起来。我知道，在我们许多男生的心里，即便现在记不起她的模样了，也还是对她存着一丝温情、一丝感激和一丝怀念。我们怀念她，也是在怀念我们逝去的青春岁月，在高三的那些日子里，她的出现，给我们灰暗寂寞的天空，增添了许多色彩和向往，让我们的青春岁月更加郁郁葱葱生机勃发。只是不知，她会不会偶尔也会想起，曾经在横埠中学，那些在窗口叫着她名字、抢着跟着她一起去洗碗、甚至给他写情书的男生们。汤汤问我，如果再遇见她，你会对她说什么。我说，没想过这个问题，你会怎么说。他说，他想微笑着对她说一声，你好，我是横埠中学89级的汤汤，我们曾经都爱过你呢。他叹了一口气，说，也不知道能不能再见到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遇见她呢。我不知道说什么好，耳边忽然就响起了齐奏的那句歌声：“你问我何时归故里，我也轻声地问自己，不是在此时，不知在何时，我想大约会是在冬季。”冬季已经来临了，人生还会有很多个冬季。我伸出手，拍了拍汤汤的肩膀，算是安慰他。?精华推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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