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连载《传奇将军》卷二 第一章 将军起步阡陌间（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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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连载《传奇将军》卷二
作者：文岑 图片来源：网络
第一章 将军起步阡陌间（一）
李小二呱呱坠地的那个清冷的早晨，李家奶奶正在一个悠长的梦境里面艰难跋涉，开始的时候，她还在一个大圆顶的房间里上课，突然一帮蒙面人挥着砍刀冲了进来，见男人就砍，见年轻女人就抢。她随着人流跌跌撞撞跑到大街上，大街上全都是惊慌失措奔跑的人群，一对铁骑兵嗒嗒地风一样卷了过来，她忽的一下被一个白衣白裤的少年劫掠到一匹战马上，双臂紧紧箍着她，漫无目标地向前奔跑。长街没有了，城市向着身后退却，前方是一片片灿若云霞的红高粱和芦花飘飞的芦苇荡。再往前是一道高高的水墙，未及躲避连人带马冲入滔滔洪水之中……那是浩瀚的大海，海鸥无拘无束地上下飞翔。她依偎在白马王子的身边，站立在高岗之上，枣红马在旁边静静地啃草。回望来路，阡陌纵横，水洼连片，小火车冒着白烟咣当咣当疾驶而过，一条大河白帆点点。突然暴风骤起，黑云狂飞，白马王子与枣红马转眼间随风而去，她惊恐万状地高叫着，别丢下我，救救我啊！四周一片昏暗，无边无际的昏暗。她机械地挪动着脚步，不知道向何处去。忽然远天移来一片星空，无数颗小星星落入她的怀中……
正在此时，接生婆抱着婴儿进来了，欢喜地说，生啦，一个大小子，您可真有福气呀他奶奶。李家奶奶慌忙穿衣起坐，忙不迭地接过孙子。本来紧闭眼睛的孙子一入奶奶怀抱，双眼胡灵就睁开了，紧紧盯着奶奶，很想哈哈大笑的，一阵手舞足蹈，拳打脚踢，发出来的声音却是哇哇大哭大叫。李家奶奶似乎还沉浸在刚才的梦境，喃喃地说，你是老天爷送给奶奶的小星星，星星星星放光明，你是李家的好后生。孙子的哭声戛然而止，两眼又盯紧了奶奶。奶奶慈祥地笑起来，笑得气喘吁吁，几乎不可遏制。终于笑毕，对默然站在身边的儿子说，光乾，快去他姥爷家报喜，过满月时让他们来吃喜酒。
儿子李光乾似乎没多少喜庆劲儿，只说，又多了一张嘴，这以后的日子还不知道怎么过！奶奶说，你爷爷在世时，省吃俭用，供你爹上学，实指望他混出个人样来，壮大你们李家的门风。可是他把我弄到李家以后就离家出走，再也没有回来。到了你们这辈子，终于有了你的两个儿子，咱李家与他们于家一样有了续后的香火。这个小孙子，你们不养活我养活，咱李家还指望他传宗接代呢。这个高高大大的儿子李光乾，在他的小儿子刚满三个多月的时候，不知为什么，与他的媳妇、李小二的母亲寒梅一场争吵过后，点燃了于家的麦秸垛，便逃之夭夭，像他的爹一样再也没有回来过。那场架吵得蹊跷，寒梅从没有对任何人说过为啥吵架，为啥吵一场架就导致了她男人从此杳无音讯？寒梅守口如瓶，成了永远的谜。
这时候，外面传来高高低低，忽远忽近的唢呐锣鼓声，大孙子燕山跑进门说，前街的狗地主于家又在庆祝他们的小儿子周岁生日，每年都搞，今年还游街呢。奶奶说，大孙子，别看他于家现在闹腾的欢，等你弟弟长大了，你们哥俩一定比他们行。小飞龙十个月会走路，刚到周岁就下地撒开了欢儿。只是说话太迟钝，一岁半才会叫妈，叫奶，叫哥，就是不会叫爸。两岁就爬树掏鸟窝。奶奶不让家里人管他，拄着拐杖站在村边笑呵呵地由着小孙子疯跑。
李家洼的泊里一年四季生长繁衍着鸟禽走兽，布谷鸟在麦稍黄了的季节歌唱的如痴如醉，大雁在芦花翻飞时节拖儿带女去远征，云雀喳——的一声箭一样飞入云端，老鹰披着黑色斗篷游弋盘旋……春天的芦苇已长的没膝，清风徐来，苇叶哗哗作响，好像历史老人在喃喃细语。大人们开始劈苇叶包粽子，李小二则带领一帮小伙伴三五成群猫着腰钻进苇丛捉迷藏，掏鸟窝，或在水洼里逮青蛙，摸泥鳅，玩泥巴。耍乏了，玩累了，他们横七竖八地躺在一块，听着各种鸟叫不绝于耳，看着白色的牵牛花，黄色的苦菜花，蓝色的马兰花点缀在绿草从中，口中吹着自制的芦笛，仰望着蓝天高远，白云悠悠。夏天来临，苇草长得又高又密，胆子大的伙伴也不敢进苇泊了，大人们常常吓唬他们说，泊里有拍花的。李小二后来才知道拍花专指拐卖小孩的强盗。他却不怕，在迷宫一样的芦荡里进出自如，本村的李候相和葫芦泊、郭家泊的孩子王王铁林、郭照基们为此佩服的五体投地，一致推举他为大将军，专跟远近闻名的于有镇老地主家两个穿戴周正、上下学都有马车接送的少爷于得水、于得海作对。秋天里，哥几个撑着小船套着了几只野鸭，于得水、于得海硬说是他们家养的，指使家丁气势汹汹地将他们的小船打翻在苇塘里，哥几个全都成了落汤鸡。李小二指使李侯相骗走家丁，他与王铁林一个猛子扎到岸边，将两个少爷拖下了水，若不是狗腿子回来得快，早让于家绝了后。李小二倒是痛快了，跳进梅干河跑得无影无踪，家里却遭了殃，被狗腿子砸了个唏哩哗啦。母亲跪地求情，答应再去他们家当没有工钱的佣人，李家才躲过一劫。
孙子已经九岁了，还跟奶奶一块睡。奶奶长久地端详孙子的面容，他既不像死去的爷爷，也不像风里来雨里去、离家出走的父亲，却像朦朦胧胧中的某位祖先。那位祖先曾经是某朝某代的一位开国宰相，因家奴于艮告密惨遭满门抄斩，只逃出小儿子流落人间，长大成人以后，寻得仇人报仇雪恨。仇人后代又找李家复仇。如此循环往复，生生死死，明明灭灭之间，历史竟推演到了现代。
奶知道她现在还不能跟他讲那些，在人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于家势力强大，稍有不留神就会遭受灭顶之灾啊！偶尔给他支鳞片爪讲一些，他也茫然不知浑然不觉，可是只讲一遍岳飞的故事他就全记住了。孙子该上学了，奶奶从发际取下一根银簪，最后的银簪，交给儿媳。儿媳把银簪交给了当铺。孙子入了私塾，就如同飞龙入海，摇头摆尾终不回。不过那是后话，当下还得吃妈妈的饭，住奶奶的床。也就三五个月他就永远离开了学堂，也离开了奶奶温暖的床。奶奶的眼神慢慢地越发浑浊了，浑浊得见人就叫孙子，最后一次看清楚孙子那已经是一张早熟而刚毅的脸。她终于要把百年深井一般深埋心中几近发酵的秘密合盘托出了，可是嘴巴吧嗒一下就永远合拢，如同合拢的一道高耸的大坝。如此，李家的秘密就历史地落在母亲的肩头，有朝一日，母亲正欲开启那道闸门的时候，儿子已经消失在千里之外。若干年后母子重逢，母亲已不是当年的母亲，儿子也不是当年的儿子。那个秘密开启了一下又重重地合上。
作者简介:
作者简介：文岑，本名：窦文参，军旅作家，著有长篇小说《别样年华》、文学作品集《永远的水塘》和电影文学剧本《乡间有块黄手帕》、《甲骨文密码》、《山春花》、《塞上暖阳》，以及大型军旅剧《骑马扛枪打天下》、《那时我们正年轻》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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