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君礼从来没想过会遇到这样活色生香的女人,看起来没心没肺的,偏偏痴情于他。
周君礼已婚,孩子都读初中了,妻子方子玉极贤惠,属于那种把他供在台上,就怕他累着,只要他每天下班进家,不管多晚,妻子都极体谅与信任。哪怕闻到他身上有不知出处的香水味,亦不会怀疑他偷腥。
因为她知道他爱干净,眼光又高,平常货色、路边野花,哪入得了他的眼。而且自己虽然过了35岁,可勤于保养,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未婚呢。这让她分外增了得意。
唯一让她不舒服,甚至有少许自卑的,就是当年腹部的一道疤,这让她没机会像年轻女孩子那样穿低腰裤,更不能穿性感的泳衣。生儿子的时候,因为骨盆窄,痛得半死也生不出来,看到嗷嗷痛哭的她,周君礼立马找相熟的医生给做了剖腹产,虽然她是立志要自己生的,听说顺产的孩子呼吸功能更强壮,通过产道的挤压,孩子更聪明。但她知道周君礼是心疼她,因为这,她甜蜜地埋怨了好几次。
儿子很乖巧,不像平常男孩子淘气,平日里极宅,就愿意在家陪着她,或者静静地玩游戏。而她呢,就喜欢看书,下了班也不愿与公司的三姑六婆逛街吃饭,或者打麻将,直接回家做饭,陪孩子,等老公。周君礼很爱她,当年追她的时候很是用了些手段,这才将家世极好的她娶进了门。
周君礼在小县城长大,考上厦门大学后,才离开了家乡。从此再也不肯回到那个狭隘偏僻的小地方,毕业就来到了深圳找工作,顺便就将老师的女儿方子玉也带了过来。方子玉是周君礼的小师妹,她爸爸是整个校园最儒雅、学术水平顶当当兼长袖善舞的方院长。
方院长带了一年课,极喜欢周君礼,觉得他机灵又上进,没事就带着他进进出出,这下好,简直就是引狼入室,反正他毕业两年后,自己的女儿刚出校门就追到深圳去了,白白浪费了方院长提前安排好的锦绣前程。
周君礼待方子玉那是如珠如宝,可是儿子一出生,再腻歪的爱情也蒙了猪油,何况方子玉总觉得生了孩子后,腹部尤其丑陋,再行周公之礼,总关了灯。有时浪漫劲儿上来,周君礼想在朦胧的灯光下仔细端详妻子被情欲折磨的脸,却总不得。渐渐的,两人之间就少了冲动。
虽然说女人三十如狼、四十如虎,偏偏方子玉这虎狼之年,对性生活却没什么冲动。也许吃得太饱的缘故,想吃随时都能吃,不管是西餐、中餐、自助餐,反正那新鲜热辣的食物就摆在那,随需随取,所以就没什么劲头儿。
人呐,就得饥一饥、饿一饿,否则都没啥奔头。男人过了35,正是事业有所成就的好时候,老岳父虽然远在厦门,可师兄弟、学生不少在深圳打拼,有所成就,富甲一方或当官掌权的不在少数。但凡名校毕业,职场打拼个十年八年,没混个一官半职,那简直就是丢学校的脸,师兄弟脸上亦无光,肯定要伸手救一下场,反正互相提携,才是校友根本,学校才会进一步发扬光大美名扬。
周君礼早就成了副总级别的人物,但他并不自傲。他付出的,与得到的,并不成比例,没有老岳父,他还在锅里熬着呢,有啥好骄傲。但男人是这样,越是靠妻子起家,对妻子越有叛逆之心。反正周君礼那膨胀的胯下之物,总想着四处出击的机会,但他怕,怕岳父知道。毕竟,深圳并不大。
公司的业务越做越大,尤其是他们做地产的,这几年来钱太快,竞争就特别激烈,谁赚钱有够啊?老板的钱用飞机装都装不下,怕要来艘航母才行,可年过五旬的老板天天神采风扬,精神抖擞的早出晚归,哪怕昨晚接待市府官员,喝得吐得沸反盈天的,今天还是起个大早,从不肯迟到。
一想到今晚又要接待市政府官员,周君礼就有点躁,这帮老爷,真烦。天天这检查、那检查的,不过是想揩点油,亲戚朋友来买房时多打点折。上次有个关键人物,买两套房,老板直接打五折,成本价都不够,简直是买一送一,可是轮到找他签字,那关键人物还是阴阳着脸,真不是东西!
晚餐定在公司会所,周君礼很不想去,又不想回家。在办公室捱到老板叫他,这才不情不愿地下了楼,没想到,今天请的居然全女帮,是政法口的一群女将。周君礼就放松下来,想着应该不会喝那么多酒。没想到,这帮女人才是虎狼,没等他去敬酒,女张飞们一个接一个的来敬酒,喝得他脸色都变了,连连挥手告饶,坐在他身边的刘清扬就起了恻隐之心,帮他顶了几杯酒,这才让周君礼真正留意起她。
这一聊,才知道刘清扬也是厦大的,只不过晚了他十届。刚刚工作五年的她还未婚,他就逗她,“留个电话,师兄我帮你留意有没有合适的。哥做你的媒人哈。你可记得,要请我吃饭”
这下好,媒人没做成,情人却做上了。那天也不知道怎么,本来送她回家,微醺的他非要将公司送的礼物帮她抬上楼,两箱水果确实有点重,他有点心疼这个瘦瘦小小的小师妹,本来有点英雄救美的慷慨,没想到送进屋,微黄的灯光下,喝了酒的小师妹红唇欲滴,明亮的眼睛仿佛滴了油似的,蒙了他的心,他猛地低下头,就吻了她。她有没有抵抗,完全没有印象,但那一晚,他又有了冲动,仿佛回到了青春时光,一晚三次,难得的雄壮。
夜半醒来,是被妻子的电话吵醒,他含混地说喝醉了,睡在公司,妻子也没多想,依旧是道声“那我睡了。”就挂了电话,望向同样惊醒的刘清扬,他突然起了愧疚之心,因为他知道,他不会娶她,偏偏这时,她却像受惊的小兔子般轻轻依过来,轻若鸿毛,柔若无骨。
他讲起他的过去,讲起他的妻,仿佛怀里的不是另一个女人,而是知己,讲得兴起、讲到委屈,她就用小手温柔地抚摸他的胡子,一夜滋生的胡子,仿佛刚刚长出的笋,清嫩又坚挺,顽强又不屈。
从那以后,只要出差,只要公司有事,他就接上她,要么在她家住,要么在酒店,不管是她狭窄的小床,还是五星酒店奢华的大床,她任由他恣意地驰骋,全都开了微明的灯,让他看着她的眼,她的脸,她的心。
她是爱他的,当然也爱他的权势,他帮她升了职,还去了轻松的部门,还帮她买了房,虽然只是首付,却解了她租房的困局。她明知道他不会娶她,但她不肯主动离开,怕他担心。她说只要你不爱我了,我就离开。
他知道她不会给他惹麻烦,作为公职人员,她比他还要怕受相关的影响,这样,也不错,心安。有时,他会问自己,到底喜欢她什么呢?长得一般,身材一般,除了性格不错,傻乎乎的,有时像个二百五,但她满足了他对性伴侣的所有愿望。她可以和他在车里、在温泉、在办公室、在沙发、在无人的公园角落,但凡他想要,她就给。
有时他也怕,怕妻子知道,怕儿子知道,更怕给岳父知道。可是刘清扬是他的瘾,他戒不掉。那天是他四十岁的生日,刘清扬也29岁了,马上就30了,他想,是到了他离开的时候,他不想她成为老姑娘,30岁前,还是嫁掉吧。那天他们又缠绵在酒店,丽江的知名酒店里,他摸着她依旧饱满的脸,喃喃地说:还有一次。再做最后一次,在山上。然后,我们再也不见。
他以为她会伤感,没想到,她却哈哈笑起来,像个神经病。她总是这样,经常莫名其妙地欢喜,又莫名其妙的伤心。
接到妻子电话时,周君礼刚刚下了飞机,妻子说儿子考到了重点高中,听筒里全是喜悦与得意。转头望向刘清扬,他突然想,如果刘清扬帮他生一个女儿,会不会特别可爱?
当然他不敢。刘清扬也不会去生,她那么胆小,怎么肯失了公务员的身份?
儿子考上深圳中学,全深圳最好的高中,必须庆祝,岳父一家从厦门赶过来,岳父的爱徒也聚到了一起,正交杯换盏呢,手机响,一个陌生的电话,他挂了,对方又打来,他挤出人群,就听到对方问他是刘清扬什么人,刘清扬得了宫外孕,手术失败,死在了手术床上。
那一刻,他不知道世界发生了什么,周边的热闹仿佛与他无关,他想跑出去,可是他的腿好重。他不敢冲出去,他以什么身份过去?他好像听到自己说:我是她朋友,但我现在不方便。
好像他挂了电话,好像没挂,反正他的耳边嗡嗡作响,妻子的笑脸,血腥的红唇,艳红的葡萄酒液,仿佛都是刘清扬的血,在他的眼前奔涌,终于汇成了一条河流,将他淹没。可是他却笑着,迎向了越来越红光满面的老岳父。
他想起,他说,他还要与刘清扬做爱,最后一次,在山上。那是他青春期就起的冲动,要在山上、在森林里、在无人的沙滩、在半空夜航的飞机上、在潮湿的草地上,与他爱的人疯狂做爱。其他地方,他都经历了,只有山上,他还来不及。
而那个陪伴他疯狂的人,却再也不会陪伴他,在山上,听着风声,看着漫天的雪花,披着厚实又温暖的大衣,赤裸着身体,疯狂相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