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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这一代忧伤的中年人


最近太特么丧了。
晚上失眠,刷手机,看到有个得了唐氏综合征的中国孤儿,被一个美国年轻夫妇领养。一到美国,她就像变了一个人,从一个怯生生脏兮兮的小女孩,变成了一个开朗爱笑爱搞怪的大美妞,还成了ins上的小网红,我哭了。
我在想,为什么她会被遗弃?美国人为什么要领养一个残缺的小孩?同样一颗种子为什么遇到不同的土壤会结出不一样的花朵?
刷朋友圈,有一篇用聊斋的笔法怼一位曾经三观很正如今堕落至极的意见领袖,我哭了。我早就没有勇气和精力再去怼人了,何况还是一个坐拥百万粉丝、一发号司令他的粉丝就可以人肉你全家的大V。我一没那个才华,二我还要生存。
看新闻,一个40多岁的前同行写一个冰柜藏尸案,熟悉的开头熟悉的克制熟悉的力透纸背,我哭了。我哭我提早放弃了理想,而又是什么样的一种力量让他还在守望着奄奄一息的灯塔呢?
那天收到一个高中同学的微信,他说我们班数你智商高啊。看完,我愣了半天说不出话来。我知道那是因为前几天我在一篇讲什么是成功的文章里自嘲了下、还顺带夸了他两句,他这是在给我打气。到了我这个岁数,高中同学都基本上八百年不联系了,更别说一个成功人士单独给一个loser打气了。
后台有个读者留言,说你的文章就像大杯冰美,我说这是个什么梗啊,他说大杯冰美就是一开始喝觉得没什么,但越喝越上瘾。我哭了。我何德何能,没有百万粉丝,也没有俏皮的金句发人深省的鸡汤,偶尔发点小牢骚能让一个人上瘾?不仅上瘾还用了这么优雅的词来形容?
那天去南京玩,一个朋友大老远的开车从郊区过来看我,他那天还得了重感冒,我说你怎么不早说,咱们随时可以见啊。他说,没事,你难得来一趟。他走了之后,我又不争气地哭了。在这个漫漫长夜里,真正的朋友还有几个?

这个世界上所有的悲凉,不是说你不能改变什么,而是你明明知道问题在哪,你也可以做些什么,而你却无能为力。
二战时,纳粹集中营的犹太人被一批批送到毒气室,如果你是一个有良心的纳粹党卫军看守,你会怎么办?
南京大屠杀里那些被日军蹂躏得奄奄一息的妇女逃到了你家,你家恰好有个地下室,但地下室里已经藏满了你一家老小,没有空位了,你该怎么抉择?
一个九岁的小男孩在光天化日之下被一个拿着螺丝刀的男子活活折磨死,如果你是那群看客中的一员,你会怎么做?
那个最后被一对陌生的夫妇推入湖底的小女孩,曾经向那个载他们的司机发出过求救的信号,但是那个司机并没有按照电话里跟她父亲的约定把她送到宁波火车站,可是如果你是那个司机你会怎么做?
是的,我们都是看客,赤果果的看客。只有当了看客才能明哲保身,只有当了看客才能睡得安稳。就像李诞在奇葩说里说的,这个世界的维系靠的就是我这样自私的人。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也成了自私大军中的一员。
我关了朋友圈退出了所有的群不参加任何三个人以上的饭局,要是有人提到最近的时局,我会毫不客气地打断他:“谈这些干嘛?先把自己的日子过好吧。”
到后来我饭局都不参加了,因为就算谈家长里短,也都丧得一逼。
“教师节快到了,又要送礼了。”一个家长朋友抱怨。“为毛要送?”“送了不一定有效果,但不送效果会很明显。”
“哎,那个xx楼盘根本摇不上号。”“你是不是没给茶水费?”“为毛要给茶水费?”“一手比二手还便宜,人家为毛要把号给你?”
“今天挂了个1000块的专家。”“您真有钱!”“不是我有钱,不挂个专家你得等仨礼拜,仨礼拜我还是不是活着都不知道。”
……
很多东西都不能细聊,一聊都是泪,聊多了欲哭无泪。

还记得十年前,我躺在柏林市中心那座废弃的飞机场草坪上,跟一大帮德国朋友撸串侃大山。
“你有考虑过移民到德国吗?”其中一个德国朋友问我。
“什么?”对方把我问懵了。“应该不会吧。德国虽然啥都好,但这里毕竟不是我的国家。”
我那时候不知道哪根筋抽风了,那么伟光正的话居然能脱口而出。
现在回想起来当时答得那么不假思索,内心其实是有点自卑的。
我们国家有五千年的文明我们中国人那么聪明那么勤奋,为什么要移民到你们国家?你这句话不就是觉得我们比你们落后、空气没你们好、草坪没你们大、教堂没你们多吗?
但我又不想认输。所以就很委婉的说,毕竟那是我的国家。
也只有在我的国家,我才能看到那些住五元店吃两块钱挂面日结工资的三和大神,那些在快手上有六块腹肌却每天吃着盒饭在工地搬砖的年轻人,那些蹲在车厢的地上生怕把地铁的座位弄脏工资经常被拖欠的农民工,那些……

最近后台有读者抱怨,你写得没以前深刻了,你更新频率下降了。要是以前我还会去教育两句,你行你上?可是现在我连争辩的兴致都没有了。你丫爱看不看。
还有什么可以写的呢?请问。这个娱乐至死的时代,焉有一篇深刻的文章乎?再说什么叫深刻呢?谈国家大事就叫深刻?谈日常生活就叫肤浅?谈诺贝尔就叫深刻?谈明星八卦就叫肤浅?
最烦的一种调调就是,明星死了万人抬,科学家死了没人埋。关注明星八卦怎么了?一个明星八卦都不让关注的社会你不觉得很恐怖吗?
想看深刻的文章你就不应该刷朋友圈,你应该直接去北京打个的,从大兴机场一直打到天通苑,司机会把前五百年后五百年都跟你聊个遍,而且还用郭德纲的口吻,让你听得笑中带泪,泪中泛着光。

其实我们只是假装很爱聊远方的哭声,但当哭声从远方真正传来的时候,我们又像突然聋了一样充耳不闻顾左右而言他,不拉把手也就算了,如果有一群人喊打喊杀,很多人还会不分青红皂白跟着一起喊。
别说远方的哭声了,就连隔壁的哭声都假装听不见。前几天我的朋友圈被一个叫做梅姨的人贩子刷屏了,可是如果你读过财新当年做的《邵氏弃儿》,你就会觉得什么梅姨根本不算个啥。
不是拐卖哦,是一群福利院的人以收取抚养费为由把“超生”小孩强行抱走,送入邵阳福利院,统一改姓“邵”,然后再进入涉外收养渠道敛财。
开头提到的那些被美国人领养的中国孤儿里,有多少是通过这样的方式被领养的呢?有多少中国夫妇因此骨肉分离终年以泪洗面呢?我那几滴鳄鱼的眼泪相比这种骨肉分离的痛又算得了什么呢?
这个世界上,有多少恶,是假爱之名行的?那个用一把U型锁将日系车主的脑袋砸出一个V字型洞的蔡洋算不算?那个赶走了殖民者最后却打着民主的旗号行极权之实的穆加贝算不算?
太阳底下无新事,当下种种不过是历史的循环。

可是,还有什么是值得相信的呢?既然我们还苟延残喘地活着,总得找个东西催眠自己吧。
是清晨从窗外洒进来的第一缕阳光,是从屋顶掉下来的一只蜘蛛,是突然钻进院子里的一只野猫。
是喜剧之王里尹天仇和柳飘飘的对白,“喂,前面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见。”“也不是了,天亮之后就会很美的。”
是英雄本色里的小马哥说,“我发誓再也没有人用枪指着我的头。我要争口气,不是想证明我了不起。我想告诉大家,我失去的东西一定要拿回来。”
是教父里的迈克说,“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要憎恨你的对手,因为这会让你丧失理智。我父亲在这间屋子里教会我很多东西。他教会我,要亲近你的朋友,更要亲近你的敌人。”
是美国往事里的面条对狄波拉说,“没人会比我更爱你,有时候当我对一切都感到厌倦,但当我想到你,想到狄波拉还生活在某处,有她在,我愿意忍受一切,你知道那对我有多重要吗?”
是一个叫做季业的电视节目编导说,“如果天总也不亮,那就摸黑过生活;如果发出声音是危险的,那就保持沉默;如果自觉无力发光的,那就别去照亮别人。但是──但是:不要习惯了黑暗就为黑暗辩护;不要为自己的苟且而得意洋洋;不要嘲讽那些比自己更勇敢更有热量的人们。可以卑微如尘土,不可扭曲如蛆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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