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兴高采烈地活着固然好，但活着本身就是一种意义

01
我好像是一个很容易不高兴的人。或者说，绝大多数时间我都不是兴高采烈的，而是有点消沉，有点焦虑，有点疲乏的。
昨天公司组织体检，因为要空腹抽血和做B超，我饿着肚子去量血压。结果，血压仪又拒绝为我提供服务了——我的血压低得量不出来。
为什么要说又呢？因为去年体检的时候，在同一个位置上，我已经被它拒绝过一次了。
后来我拿着测了两回才测出来的血压数去内科，笑眯眯的老大夫笑眯眯地看着我说：“你这血压也太低了，这样不行，你肯定会头晕，老困，容易疲乏。”
我心想：啊，春困秋乏夏打盹，睡不醒的冬三月，这下终于都有了合适的理由。
就连不高兴，可能也是因为供血不足导致的吧。
02
身边有一个经常不太高兴的人，你们要珍惜Ta。
前两天看一个公号的文章，说越到春天万物复苏的季节，人越容易抑郁，然后列举了好些个在春天自杀的作家天才什么的。
我一看那文章长得啊，连续往下划了好几屏都到不了头，就开始焦虑起来了。
万一有人本来就不高兴，然后看了这个文章，得到了强烈的心理暗示（“毕竟我也是个有点天才的人啊”），也去卧轨沉湖了怎么办？
有个很受敬重的长辈说过一句话，我受用了好些年。他说，人生有点坑坑洼洼的不要紧，重要的是有一天所有那些崎岖不平的地方，都会被上帝的恩典填满。
最近我偶然间又看到他说的一句话：
“一个生命体的本职就是活着，不论处在什么状态。能健康地活着固然最好，但活着本身就是一种意义。”
嗯，奥古斯丁也是这么说的。
奥古斯丁好像也是一脸忧愁……
03
这一周连续遭遇好几次“为什么要工作”的追问。
先是一个同事问我，家里的条件能不能支持我不工作，回家带孩子，或者带孩子的间隙顺手干点儿什么。
我犹豫了半天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后来我跟他说，我是一个自制力比较差的人，在家待着的话基本上什么都做不了，所以为了不要浪费生命，我觉得还是上班比较好。
早在第一份工作的时候我就发现了这件事，那时候我还以为我会很讨厌坐班，很讨厌打卡，很讨厌这种没有自由的生活。
后来我才发现，虽然偶尔也会抱怨，但绝大多数时候，我受益于这些制度，生活更有规律，安全感也提升了。
那个同事问过的第二天，又有个同事问我：“你说，如果我理财的收益完全能超过工资，我为什么要上班？”
我假装没听见她的前半句话（“什么！你理财的收益超过工资！我不想见到你！”），非常自然地回答：“因为人总是要做事情的，上班是唯一一件你不用花钱、人家还会给你钱的事情。”
这也是我的心里话。
所以，虽然总是很难欢欣鼓舞起来，身体也经常出现这样那样的小问题，家里两个孩子也消耗大量的心理资源，但我还是努力地去上班了。毕竟上班可以帮助我好好活着。
04
昨天半夜醒来，发现自己在发烧，乳腺隐隐作痛。
这就是因为，娃夜里开始睡得更长、起得吃奶的次数更少了，本来是件好事儿。结果那些分泌出来无处安放的乳汁并不会自行消解，而是滞留在乳腺管里，稍不留意就发炎了。
所谓机遇中包含挑战，就是这个意思。
今天一整天都处在发烧之后浑身疼痛酸软乏力的状态。嗯，血压应该也还是那么低，头晕乎乎的，好像自己是一只风筝在天上飞。
拿起最近断断续续在读的一本书，忽然被其中的一段触动：
这里所有的一切都令人心情舒畅，无法用语言形容。只要一走进这个房间，小夜就似乎感觉到有人这样对她说：什么都不要想了，忘掉所有的烦恼，只要睡觉就好。（来这里之前，我就有过这样的感觉。）小夜茫然地想道。然后，一件往事浮现在小夜的脑海中。
这本书叫《七夜物语》。故事里的小夜，是一个从小父母就离异、跟着妈妈长大的小女孩（“啊！我也是这样的～”可能是这个原因，所以我很快就喜欢上了这个故事吧）。
读到这一段的时候，小夜正在“七夜历险”的第二夜。虽然说是历险，但是她遇到的事情似乎并没那么可怕——
她走进了一座漂亮的大房子，里面有温暖的被炉，然后有一个温柔的声音一直在劝她说：什么都不用想，都忘掉吧，只要睡觉就好。
然后她就睡着了，睡得几乎要忘记自己是谁，睡得好像永远都不会再醒来，就那样一直一直睡下去。
当她意识到这种感觉似曾相识的时候，她想起了一件往事。一件并不太大的事情。她想起的不过是她还很小的时候，有一次妈妈和姨妈在家里说悄悄话，她忽然感到害怕，就哭闹起来。
小夜哭着，妈妈拍打着她的背。“宝宝乖，不怕哦，不怕。”妈妈的声音很温柔，但是小夜仍感到害怕，哭得更厉害了。妈妈好像没了办法，只好掀开连衣裙给小夜喂奶。小夜早就已经断奶了，但有时伤心的时候就能再吃一点点。小夜的嘴唇拼命寻找妈妈的乳房。当嘴唇接触到乳头的那一瞬间，心情就平静下来。小夜比平时吃得更加用力。她已经忘记自己刚才为何哭闹。妈妈和清子阿姨又开始聊天。小夜困了，松开妈妈的乳头，看了看妈妈和清子姨妈。妈妈和清子姨妈的脸突然变了。她们脸上表现出小夜从来没见过的一种表情，非常可怕。小夜又哭了起来。“哎呀哎呀，小夜夜，怎么啦？”妈妈哄着小夜。于是，小夜又不知道了，自己为什么哭来着？小夜用脸蹭着妈妈的胸，想缩成一团，钻进妈妈的身体中。困了。很舒服。迷迷糊糊间，小夜心想：要弄清那个“可怕的东西”是什么。但是，她还是很快就睡着了。吃奶的时候，仿佛听到有人在自己耳边轻声私语：什么都不用想。它能把可怕的东西都赶走。讨厌的东西可以不看。它引导自己忘掉自己做不到的事。这栋房子也是这样。
可能是因为喂过两个孩子，我才对这一段的描写特别有感触。婴儿烦躁的时候，只要一含住妈妈的乳头，整个世界都会变得平静。吃着奶，缩在妈妈怀里，慢慢地睡着，好像就可以屏蔽掉一切不开心的事情了。
然而，不开心的事情总是在那里，并不会消失掉。
小夜想起了那段记忆中那个“可怕的东西”是什么——是跟爸爸有关的事，是爸爸妈妈之间的事。那个她以为睡着了就不存在的东西，实际上并没有消失。
后来爸爸和妈妈就分开了，妈妈带着她搬出去单过。从那以后，她一直都没再见过爸爸。她变成了一个很独立的女孩子，妈妈工作忙的时候，她自己淘米、煮饭。没有人督促，她也会自己把作业做完。
可是她还没有真的去面对过那个“可怕的东西”。
没有直面过，所以，在第二夜的历险中，她还是差一点就放弃了，想要大哭一场，然后沉沉地睡去。这一次，最好一直不要醒来。
05
焦虑很严重的时候，我会出现睡不醒的情况。虽然我本来也是一个很爱睡觉的人，但是焦虑起来的那种嗜睡，跟平时的犯懒还真不是一个量级的。
一天可以睡二十个小时。
也许那时候，我就像小夜一样，是被那座令人昏昏欲睡的房子引诱了吧。
最终，小夜和她的小伙伴还是从那个怪房子里走出来了。
“那个世界虽然有很多痛苦，但我们还是想回到那边。”
凭着这样坚定的意志，他们战胜了那个不断召唤他们去睡觉的声音，走出了第二夜。
我又一次想到那句话：一个生命体的本职就是活着，不论处在什么状态。
嗯，能兴高采烈地活着固然好，但活着本身就是一种意义。
明天就去上班吧。
《七夜物语》[日] 川上弘美 著东方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