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大外孙生于北京，上个狗年的“尾巴”时光里，取狗叫声为小名。今年是他的本命年。两岁前长在北京，后随在国外工作的妈妈西迁东移，栖于瑞典和新加坡。汪汪和我们老两口感情极好。眼见得他一天天长大，不仅是体魄，还有心智和教养。每每念及他的长进，心中满是温暖。写上几则趣事，聊表我的爱与思念。
游泳高手
他的游泳是我教的。可如今，他是游泳高手，我反成了他的教不出来的、再不会有大长进的门生。四种泳姿他都会，蛙泳和自由泳见长。他是校游泳队队员，时不时参加大型比赛，而且是国家范围甚至是国家间的，当然是校际比赛，同年龄组的孩子们角逐。成绩不错，得奖牌不少。
我曾在我的第67篇微文——《我的外孙汪汪》（可用文末的“阅读原文”来链接查看）里写过我对教育孩子的一点领悟，谓之“放养为上，体育为先，尊重天性，寓学于乐。”
在解析“体育为先”时，我写道：我们总说“德、智、体、美全面发展”，但对于小孩子们，体育绝对是第一位的。没有好身体，别的什么都谈不上。在这个年龄段，孩子们在接受体育教育时，不仅能学到运动技能，还能帮助他们养成好的生活习惯，包括起居和饮食，还能在潜移默化中，学到精神层面的许多好东西，诸如坚韧不拔、吃苦耐劳的品格，体察别人、善于合作的团队精神等等。对孩子的放养，客观上得到增强体质的效果；对体育近乎疯狂的推崇，既出于关心孩子体魄之考虑，又出于把德、智融入体育才会有好效果的理念。
汪汪的训练量很大，从周一到周五，每天主课完成后，从4点半到6点半。有时，一周里还要加练两个早上，从早6点到8点。队员们集结在游泳池里，在教练的带领下，不停歇地游啊游。我常去看他的训练，有点心疼他，但他说习惯了。这是体力的比拼，更是意志品质的磨炼。
我注意到两点，令我有小小的感动。一是他的自制力，他能充分利用正课结束到开训前的大半个小时，把当天的作业完成，而不是拖到晚饭后；这样回到家里，他就有了更多属于自己的、可自由支配的时间，也能较早地上床入睡，以保持次日的充沛体力。所以他参加游泳训练，完全没有影响学习。二是自己的事自己办；每天游泳后又是书包、又是午餐包（他每天带饭到学校）、又是泳具包，他都收拾得亭亭当当，而且在我去接他、要帮他背包时，他执意不肯，说自己的包就该自己背；有时我帮他拿一个最轻的，他也一定说“谢谢姥爷”。
学校的泳池
汪汪观摩2017年在新加坡举行的世界短池游泳锦标赛的留存
中国游泳“小花”李冰洁为汪汪的滑板签字
与李冰洁大姐姐合影
和两位世界冠军Sarah和Chad合影
我打架了
一天，他告诉我，他和同学打架了 。其实，在这之前，他妈妈已经告诉过我事情的原委。听他自己亲口讲，还蛮有趣。那同学是个欧亚混血儿，不知哪里出了点问题，性格乖戾，总爱向同学们发飙，或者用大人的话说，就是“不友好”“爱挑衅”。
终于有一天，在对方又一次挑衅、动手打人后，汪汪还击了。汪汪身强力壮，小胳膊和我差不多，还练过跆拳道，一下子就把那孩子打趴了。那孩子的小腿，被汪汪一脚给踢瘸了。
事情竟然戏剧性地起了变化。那孩子没敢向老师告状，对家长也只说自己不小心碰伤了腿。而且，从第二天开始，主动和汪汪说话，颇有点“臣服”的味道。
我问汪汪，你怎么对待他呢？他反问我，姥爷，你说，应该怎么办？我想了想说，第一，事实上，他好像承认了自己的不对，所以应该接受他的认错；第二，反击也许是应该的，但不该把人家踢得那么狠；第三，如果他愿意，帮助他改变，让他有更多的朋友。他说，我就是这么做的；不过，下次，如果还真得需要还击，我会轻一点。
生而平等
春节前的最后一个周末，我带他去“牛车水”（新加坡的中国城）。刚走进最繁华的街区，就见路边一位卖艺老者，坐在四方木凳上，拉着中国二胡。老者留着寸把长的白胡须，面容瘦削。面前放着一个募钱的纸盒子。汪汪停下脚步，稍听片刻，遂抬头问我：姥爷，我可以给他钱吗？我说，当然。他从随身带的自己的钱包里，拿出一张两新元的纸币，走到老者面前，轻轻而恭敬地放进老人面前摆放的那钱盒里。
回到家里，和他妈妈说起此事。他妈妈说，这已经是他的习惯了。在欧洲时，乞丐不多，但卖艺者颇多。我们告诉他，该如何对待，当然我们自己也身体力行。卖艺者是以自己的技艺讨生，理应得到尊重，给他们钱，不是施舍。即使是乞讨者，他们也有付出，而且他们是弱者，在给他们以施舍时，还要给受者足够的尊重。我深以为然。
其实，更深的道理在于，人人生而平等。不管做什么工作，都要相互理解和尊重。譬如，家中的保姆。不能把她们当佣人，而要出以真情和信任，把她们当成异姓家人和后天亲人。在这样的理念与氛围里，汪汪对待自己的保姆，不管是两岁前带大自己的中国保姆，还是现在照顾他的菲律宾保姆，都很亲、很尊重，从不吆三喝四，从不颐指气使。反而是乖顺有加，每次出门归来时，也一视同仁地为保姆购买小礼物，表达自己的爱心。
我曾对汪汪说过，你看，她有一个和你几乎一样大的儿子，可她却来到这里照顾你。 汪汪回答我，姥爷，你想说的话，我懂。她很不容易，我会好好待她。
汪汪和保姆阿姨夫妇
人人有“礼”
今年春节我们在狮城小住时，恰逢汪汪学校组织学生们到泰国普吉岛，举行四日三夜“Academic Field Studies”活动。从泰国返回的当晚，我们到学校接他。他十分兴奋，告诉我活动很有意思，学到了好多东西。问他，学到了什么？他说：看自然风景，海里的鱼蟹，水中的红树林，热带雨林和瀑布；学泰拳，学搭帐篷、拆帐篷，在野外生活；学着照顾自己，收拾物品，守时，守纪律；还学会与同学相处，为别人着想，帮助他人……。看他满眼的欢乐和满足。
待回到家里，他打开旅行箱，颇神秘地告诉我们，箱子里有他为每一位家人买的小礼品。
按学校规定，每个学生只能带1000泰铢的零用钱。这笔钱相当于200元人民币。他竟然从这点钱里省出绝大部分，给家人买礼品。给他姥姥买的是一个小挎包，给我和他的保姆阿姨的是每人一个精美茶杯，怕托运时碰坏，他用换下的脏衣服一层层包裹，还在check in的时候要工作人员为箱子贴上“易碎物品”的标签。
我和保姆阿姨的杯子一样，杯子上的图案是在普吉岛上实施的一项野生动物保护项目（The Gibbon Rehabilitation Project）的主角——可爱的长臂猿。我的是白色，阿姨的是黄色。她视若宝贝，连包装盒一起收藏起来，说要拿回菲律宾。我想，她看重的，更多的是孩子的这份情义吧。后来，才得知，那天在保护区的购物中心，大部分同学花钱买了那里的毛绒长臂猿，唯独我的外孙把钱用在了买这两个很漂亮、又很有意义的茶杯。我把茶杯带回了北京，天天用，也就能天天感知那杯中盛满的亲情。
他们乘坐的是JetStar廉价航空，飞机上不供晚餐，也没有免费饮水。为了给家人买礼物，他已经没有钱在机场进餐和在机上消费了。我们收到他的礼物，都很感动，说他对我们的爱，使我们感到好幸福。他回答道：送礼物的人也好幸福。闻此语，泪奔。
前三张是学校网站上的照片，这几张里都有汪汪，第3张是学扎帐篷。第4张是学泰拳。第5张是汪汪和他的老师。第6张是汪汪给我和姥姥买的礼物。
探讨“大事”
一天晚上睡觉前，汪汪说，要和我讨论点“大事”。我说，好啊。我想，对于一个已经能够独立思考的孩子，他心目中的大事一定很重要。
他说的第一个问题是，如果有的老师你喜欢，有的老师你不喜欢，应该怎么办？因为不喜欢某个老师，而不喜欢他（她）教的课，该怎么办？我说，喜欢或不喜欢某个老师，是正常的。但你要分辨，你不喜欢的原因。有时，你可能是错的，比如严厉的老师未必不好。但无论如何，不能因为不喜欢某个老师，而不学好这位老师教的课。他点头，认可。
第二个问题是，他发现有一位来自英国的女老师，明显地歧视亚裔的孩子，对亚裔学生态度生硬，不耐心，不友好，甚至有时说很不礼貌的话。遇到这种情况，该怎么办？这倒确是一个很严肃的问题。我给出的建议是，认定这位老师有族裔歧视，需要十分慎重，不要轻易这样认定。应该再仔细观察和听取她的更多言行。如果的确发现明显的证据，可以向她提意见，直至向学校投诉。
后来，在我和汪汪就第二件事再次交流时，他告诉我，那位老师明显地改进了。不知背后发生了什么，但是我庆幸，一件有可能影响孩子心理健康的问题就此化解。回过神来细想，现在的孩子何其敏感，他们的成熟也超乎我们的想象，在许多问题上，他们的直觉往往客观而准确。正所谓，童心不可欺，教人者必先正己。如此，校园里才能有正气，学生们才能受到真正的好的教育。
生日快了
因为特别的原因，我和老伴需要提前回京，返程日恰在我生日的前一天。在汪汪的坚持下，就在我离开狮城的前一晚，家人为我提前庆生。女儿女婿们为我买了礼物，鞋子夹克，不一而足。汪汪再次为我选购了生日礼物：一只大容量水杯和一顶遮阳帽。 还特意告诉我，出远门时，健身时，这两样东西都能用得上。说心里话，他选购物品的眼力还真不错。
生日蛋糕上桌了。汪汪说，别急，我要给你写一个生日祝词。稍顷，一个他手写的牌子插上了蛋糕。这真是喜剧的一幕。汉语里的“kuaile”在这里成了“快了”，又可念作“快乐”。恰对应了这个特别的时辰。妙极！快了！快乐！我禁不住开怀大笑。
亦庄亦谐的“生日快了”
为了这个“生日快了”的小牌牌，我不禁开怀大笑
两天后，待我回到北京，我又过了一个“金（今）正日”式的生日家宴，远在美国的外甥女为我在网络上订购了“生日快乐”的蛋糕。哈哈，一个生日过两回，“快了”“快乐”两相宜。
走进初中
一转眼，汪汪就要小学毕业了。那里的学制，也是12年，不过分为5-3-4三个阶段。学校组织的小学毕业大礼别开生面，是一个展示学习与思考成果的展览会。五年级的各班组成若干小组，在一个“我们身处什么样的时空”的主体框架内，选择各自感兴趣的主题，搜集信息，进行分析，提出思考与建议，而后制作成展板，向全校师生和家长们展示。
看看孩子们的选题吧！关于塑料制品的滥用，使用现状、对环境的影响和控制措施；关于虐待动物的情况调查和消除的建议；关于体育中的贪婪，引发的兴奋剂、道德问题；关于对电子产品的依赖；关于政治音乐（The Political Music）等等。主题各异，立意颇高。透过展板，能看到，他们正在学习，学习如何从时空现实中发现问题，如何带着问题寻找信息，如何组织和研究这些信息，如何独立思考，形成自己的认知，又如何去提出解决问题之道。而这些能力的培养和提高，比一时一事的研究结果更重要，因为教育的根本目的正在于此。
联想到我在新加坡，写作关于美国空军装备情况的那篇文章时，对几款搞不清楚的型别，也是汪汪主动帮我查找和查证的，他用他的iPAD上网，迅速帮我找到所需信息，还和我讨论，辨别真伪，消除谜团。你不能不感慨，后生可畏！建立在熟练应用网络信息系统基础上的学习能力，威力巨大。他还只是五年级学生，今后，提升和发展的空间还很大，但毫无疑问，这种能力将使他终生受益，并将助他远行高飞。
在开幕式上，选定三位同学分别用英语、汉语和西班牙语，致开幕词。汪汪被选为中文致辞者。他妈妈为我发来了记录他致辞的实况视频。观之听之，字正腔圆，从容不迫，真心不错。我把他致辞的全文抄录于此。
尊敬的家长们，老师们，同学们，大家晚上好！
今晚，将是一个引人入胜、吸引眼球的夜晚，也是我们五年级为之自豪的夜晚！在这里，大家将分享我们一直在努力完成的作品！
为了完成这些作品，88名导师克服了许多困难，给予我们大量的指导与帮助。请允许我代表全体同学，对老师们的付出表示由衷的感谢！
今年展览的超学科主题是：我们身处什么样的时空？就是希望“通过了解我们的过去，去塑造我们美好的未来”。谈到过去，这个展览不仅是一个项目，更是一次旅程。它不仅包含了我们的小学生活，而且，也为我们未来的中学生活，做好了准备。现在，让我们向你们展示五年级展览的“开幕之夜”！
汪汪的小团组
再有两三个月，汪汪就要成为一名初中生了，将开启人生的一个小小的新阶段。真心希望他，还有千千万万个我们的后辈们，健康成长。不奢求他们做出多么出类拔萃、彪炳史册的业绩。惟愿他们健康、快乐、会学习、有教养；在长大成人后，能为社会做一点有益的事，把个人的点滴努力融入人类文明进步中，让我们的世界变得更安宁、更美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