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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河畔的男子汉(活成了影子的男人(一))

野河畔的男子汉
著名导演黑泽明,曾在1980年拍摄过一部历史巨作《影武者》,讲的是在16世纪的日本,大名武田信玄在战死之后,家臣们为了防止军心不稳,于是找到了一名和武田信玄长相酷似的小偷,让他来化妆成武田信玄,也就是所谓的“影武者”,继续充当“一家之主”的故事。

而日本自古以来,便有着各种“影武者”的传说。有些是为了防止敌人暗杀,或是稳定民心,又或是在作战时对敌人进行威吓。总之,在那个没有快捷的交通方式、精确的身份辨别手段的时代,只要你有一套基本能够唬住别人的衣着装备,以及相应的谈吐举止,基本上就可以成为一名合格的“影武者”。

如何鉴别身份这件事,一直都是人类社会的一个大问题。古时有画像、腰牌、鱼符等等方法,但都未必可靠;而到了近现代,我们利用相片、血型、指纹等等手段,才一步步让身份的辨别方式,逐渐科学起来。直到近二、三十年的时间里,随着DNA鉴定、步态捕捉、声纹分析、虹膜识别等等技术的发展,能够识别人类个体的方法,才基本算是达到了精确的程度。

反过来说,在这些技术尚未面世的时代,对于一名犯罪分子来说,恐怕这就是所谓的“犯罪的黄金时代”。

今天我们要讲的这个故事,就是发生在这一时期里的一起扑朔迷离的连环杀人案。

1958年1月13日,在茨城县水户市的千波湖畔,几名捡废铁的少年在茂密的草丛中,发现了一个空的铁皮油桶。当他们上前去想要把油桶搬走卖钱的时候,一名少年望向了油桶里面。

里面有一只皮肤表面已经焦黑的人手。

孩子们当即吓得四散而逃,随后报告给了附近的警察。警方赶到现场后,通过简单的辨别,确认了桶中的物体的确是人的肢体。桶中残留有一定的浓硫酸,四块尸块都有被酸腐蚀痕迹,据判断是抛尸者打算用油桶盛放硫酸毁尸灭迹所致。

千波湖位于水户市的市中心,距离水户车站仅500米,湖的南岸坐落着茨城县近代美术馆,而北岸便是水户市的著名日式庭园“偕乐园”,取名自《孟子·梁惠王上》中的“古之人与民偕乐故能乐也”,园中种植着3000株梅花,是日本最出名的赏梅胜地。

湖西侧是著名的德川美术馆,湖东侧紧邻一条街,就是水户市的市役所。在我几次前往水户的旅途中,也多次住在过千波湖畔的酒店里。每天早晨望着粼粼的湖水吃着早餐,我却从未想过眼前的这片和平的景象,曾是一起分尸案的抛尸现场。

这个如此繁华的地段,似乎并不是一个抛尸的理想环境。但事实上,在案情出现的1958年,这里其实只是一个杂草丛生的野湖。上面提到的茨城县近代美术馆、德川美术馆,都要分别等到1988年和1977年才建设落成。而水户市的市役所,也要等到1972年才会搬到此地。由于水户市的主要人口、商业区域都分布在水户车站的北面,所以在1958年当时,这里其实是被视作市郊的一片荒废区域,没有多少过路人。

而千波湖本身,被称为“湖”似乎也不太合适:尽管水面辽阔(33万平方米),但水体最深处也只有1.2米,平均水深1米,底部是一整块岩层,极为平坦,在地理上被称作“沼”更为恰当。这大概也是本案的凶手没有抛尸湖中,而是将尸体放在齐腰深草丛里的油桶中的主要原因。

水户警方在当晚将尸块移交法医进行鉴定。负责鉴定的石黑医师通过仔细辨认,终于将尸块的所属部位分辨清楚:

一只右手,一只左手的拇指,一个鼻子,一段阴茎。

这所有的四块尸块,都是用锋利的刀具切割下来的,断面清晰,可见行凶者是有意选择了这四个部位进行的切割、破坏。这个特征提醒了石黑医师,让他开始推测凶手的分尸动机。

杀人分尸,在所有的凶杀案中算是比较少见的情况。一般来说,在杀人行凶后还进行分尸、损毁尸体,凶手往往存在着这些动机:

第一,为了发泄仇恨。以泄愤为目的的凶手,往往会针对被害者的某一部位,进行深度的破坏,例如面部、手部、生殖器等等。但由于泄愤时凶手往往处于情绪激动的状态,因此破坏尸体所留下的痕迹会非常杂乱。

第二,为了隐瞒尸体的存在。这样的凶杀案,发生地往往是在凶手的家中,或较容易被他人发现的场所,而且凶手的身体能力并不强壮,例如身体有残疾的人、女性或青少年。由于直接抛尸有困难,所以才会把尸体进行分尸后再处理。

在以分尸后抛尸为动机的分尸案中,凶手往往会把尸体彻底分尸,切割成方便携带的大小后进行埋藏、抛弃。尸块断面的整洁程度,会根据凶手所使用的分尸工具、对人体结构的熟悉程度、作案时的心理状态等等,呈现不同的状态。

第三,为了隐瞒尸体的真实身份。行凶者为了拖延破案时间,会有意将尸体具有特征的部位进行分尸、破坏,从而使尸体的辨认产生困难。这种破坏往往集中在脸部(甚至是整个头部),尸体上具有纹身、疤痕、残疾的部位,以及可以用来辨识指纹的手指。在这种动机下,凶手如果具有充足的时间,或是足够小心的话,也可能会将尸体彻底分尸;但在时间紧迫的情形里,凶手可能会只破坏这些特征部位。

第四,以分尸为乐趣的精神变态者。在这种情况里,精神变态者除了会对被害者的尸体进行彻底分尸之外,很多案例中凶手甚至会对尸体进行“不必要的加工”,侮辱尸体,或是吃下尸体的一部分。由于精神变态者的成因复杂,他们的行凶目的也不尽相同,但常见的一个共性是:往往凶手会将被害者,或被害者的尸体,当作发泄异常性欲的工具。

由于尸体的其他部位尚未找到,石黑医师只好从手中的四块尸块入手进行分析。而他很快便意识到,这名凶手具有如下特征:

凶手不是本地人,而是来旅游或办事的外地人。
凶手不是突发犯罪,而是蓄谋的一起谋杀。
凶手不是抢劫杀害了路人,而是一名与死者相识的人进行的作案。
凶手很可能有过被捕入狱前科。
作案时间应当是夜里。
其余部分的尸体,很可能还没有被凶手破坏。

石黑的这些推测,究竟是如何而来的呢?
首先引起石黑怀疑的,就是尸体的那只右手。

尸体的右手被整个切下,而且手指的指纹上有多处刀伤划痕,这明显是凶手为了消除被害者指纹所致。而一同出现的左手拇指上,也同样有划痕。凶手为何没有将尸体的两只手都砍下来,而特意选择了右手手掌和左手的拇指呢?

因为在日本的50年代,由于战后社会动荡的缘故,犯罪率居高不下。警方在抓获犯罪者之后,会对罪犯采取指纹,但并不是采取两只手的十指指纹,而是仅仅采取右手五指和左手拇指 —— 因为大部分人惯用右手,枪械也几乎全为右手使用设计,所以凶器上往往只会遗留右手的指纹。本案凶手所切割下的部分,恰好符合警方指纹库的采样范围。因此石黑医师怀疑,凶手一定对警方的指纹采取相当了解,甚至他自己就经历过指纹采取,因此才会有意对被害人的这些指纹进行破坏。

其次,抛尸地点也很能说明问题。

千波湖是一处野湖不假,但它首先距离车站和市区不远,其次湖水不深,杂草丛生。如果是本地人作案的话,抱有分尸目的的凶手一定会选择在自己的家中进行分尸 —— 这样才能不受打扰,有充足的时间准备。而且本地人抛尸,也不会选择难以沉尸湖中的千波湖,无论是两站地之外的大塚池(水深3.8米),还是10公里之外的大洗海岸,都是更理想的抛尸场所。凶手选择了在千波湖抛尸,可见他要么对本地环境不熟,要么就是时间紧迫,在杀害被害人后迅速进行了分尸 —— 甚至更可能两者兼有。

而凶手对尸体进行的破坏,事实上已经说明凶手认识被害者,而且很有可能如果警方调查被害者的话,可以找到凶手的真实身份:如果是路上临时起意的犯罪,凶手不用担心警方在调查时,将与被害者毫无关系的自己挖出来。正是由于凶手和被害者之间的关系,所以他才不得不进行分尸。

将鼻子割下来,可以让尸体的面部特征发生很大的变化;破坏指纹,这样警方也无法从指纹库中调取到被害人的身份信息。这样一来,就算是尸体被警方找到,尸体的真实身份也很难被鉴定出来。想到这里,石黑认为凶手很可能是由于作案时间仓促,所以只好将尸体草草抛弃之后,把这些具有识别特征的部位切割下来,换了个地方进行损毁。因为是夜里作案,点起火来焚尸的话会过于显眼,所以凶手才不得已使用了浓硫酸来腐蚀尸块。

1958年当时,日本社会刚刚结束战后重建期,人们的生活也开始逐步迈向现代化。城市中开始建造大量的高层住宅小区,居民的私家车数量也从这一年开始猛增。然而对于并不是核心都市的水户市来说,拥有私家车的人数还是少之又少的,出租车服务也仅仅限于东京、大阪这样的大城市。凶手选择了临近车站的千波湖抛尸,很可能表明了凶手本人没有车,而是利用公共交通来到水户车站的事实。

既然选择了夜间作案,在黑漆漆的千波湖畔,按说凶手应当有充足的时间,对尸体进行严重的破坏,然而从以上的破坏特征显示,凶手似乎在抛尸、毁尸的时候显得有些仓促。从这一点,石黑医师又做出了一个推断:凶手当晚很可能没有留在水户,而是赶上了当晚较晚的火车,去往了其他城市。

然而最后一个无法解释的情况,便是那一段阴茎。从日本的犯罪史上来看,对男性被害人的生殖器官进行破坏的案件,最有名的就是发生于1936年的“阿部定杀人案”。阿部定与情夫多次私奔之后,为了满足自己“独占情夫”的欲望,最终将情夫杀死,并将他的阴茎割下带在身上,这一事件在很长的时间里都成为了“女性情杀”的一大特征。而在千波湖畔发现的这些尸块中,出现了被割下来的阴茎,这让石黑医师产生了怀疑:

这是否说明凶手是一名出自于情杀动机的女性?或是凶手在破坏尸体时,有意留下的障眼法,来误导警方判断的手段?

当天夜里,石黑医师将自己对这些尸块的初步鉴定分析,以及他对案件特征的推断,全部汇报给了水户市警察署。他尤其强调了,无论凶手是男是女,但从尸块的状况来判断,凶手并没有充足的时间对尸体的剩余部分进行处理,因此应当尽快在发现尸块的地区附近展开搜索,寻找尸体的其余部分,以便尽快对被害者的身份进行确认。

对尸体的大规模搜寻工作,开始于1月14日的上午。现场召集的50名警力得到指示,要对千波湖地区进行彻底的搜索。五艘警用摩托艇在当天上午10时被调到千波湖的东端,警察们利用拖网,在湖面上一字排开进行打捞。而在湖的北岸和南岸,也分别部署了三组行动组,手持长木棍和割草镰刀,在湖畔的杂草丛中轮换展开了地毯式搜索。

每当水上搜寻组的摩托艇靠岸时,负责现场搜寻的渡部警部都会向拖网投去急切的目光。因为在他看来,将尸体抛尸湖中,这似乎是凶手更加符合逻辑的做法。然而中午过后,对湖面的打捞搜寻工作依然一无所获。千波湖的湖水虽然仅有1米左右的深度,但由于多年来湖面逐渐遭到填埋的缘故,湖水中沉积了三十公分厚的泥沙,而且水质较差,能见度极低。

对湖边草地北侧的搜寻,也在当天下午2时左右结束。警方以发现尸块的油桶为中心,向各个方向都进行了搜索,但找到的物品几乎都可以确定与案件无关。1月的天气还是有些寒冷的,这让队员们的搜索进度也渐渐慢了下来。

下午3点,对湖畔南侧的搜索刚刚展开后不久,几名搜索队员突然有了重大发现。队长吹响了哨子,用旗语向等候在湖畔北侧的渡部警部发出信号:找到了。以渡部为首的刑警们迅速赶往南岸。

在千波湖西端的樱川南岸,一片茂密的草丛中,俯卧着一具全裸的男尸。尸体身高165cm,脖子上缠绕着两圈绳索,眼睛瞪得大大的,嘴巴张开,舌头无力地伸在外面。面部除鼻子被割走之外,还有许多纵横的刀痕。右手缺失,左手拇指缺失,阴茎缺失。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外伤。

发现尸体的地点距离水户车站约800米,与偕乐园的梅林隔河相望,但附近灌木丛生,临近街道的地方还有大片树林,确实是个极僻静的地方。由于尸体发现地附近没有明显的拖拽痕迹,而且距离前一天发现尸块的地方也有300米左右的距离,所以渡部判断,此处就是第一现场。凶手将被害人带到此地后,将杀害之后再使用携带的刀具将特征部位切下,带到了北岸附近的油桶中进行毁尸。

这具尸体同样被送至法医处进行验尸。通过伤口比对,石黑医师给出了鉴定意见:尸体与前日发现尸块的创伤部位完全吻合,除这四处遭分尸的尸块外,其余肢体部分并无残缺。尸体符合绞杀特征,死因为机械性窒息,死亡时间为12日夜间至13日凌晨。

既然凶手如此处心积虑地想要掩盖这名被害人的身份,那么也就是说,只要鉴定出被害人的真实身份,凶手究竟是谁的问题,也许就可以迎刃而解了。然而,在尸体遭到了严重损毁的情况下,警方该如何鉴定被害人身份呢?

由于尸体发现时赤身裸体,警方断定被害人是不可能全裸来到被害现场的,于是便在尸体发现处附近,对被害人可能遗留的物品进行了继续搜寻。而另一方面,石黑医师那边也开始积极着手,对被害人的指纹尝试进行复原。

被称作“第一现场”的这块荒地,平日里的行人极其稀少,因此警方没有放过任何出现在这片区域里的物品,用了2天时间,将草丛里、树枝上、河岸边甚至是河里的物品都一一收集、打捞、整理。总共发现了废旧衣物17件,旧鞋6只,帽子2顶,木屐1双,手表1只,毛巾1块,损坏的钓竿2根,1米长钢管1根,轮胎2个,烟盒7个,烟头34个,空酒瓶4个(其中2个已破损),避孕套1只。同时现场有一些血迹,但经过勘察鉴定,除尸体附近的血迹之外,其余血迹已经过于陈旧。

根据被害人的死亡时间,警方认为凶手即便会把与被害人相关物品遗留在现场,这些东西所呈现的状态,也不会过于陈旧肮脏,于是便开始对现场遗留物品进行了筛选。在筛选中,那条毛巾引起了渡部警部的注意:它显得格外干净,而且上面还用蓝色染料印有一行字:

“浅草 浪花家旅馆 台东区浅草2-12 04-0988 ”

渡部皱紧了眉头,叫来了手下的柳田。

“柳田,你去过东京吗?”

“啊,去年盂兰盆节的时候刚好去过。”

“去浅草了吗?”

“去看了雷门,带着孩子去的。”

“你看看这个,这是东京那个浅草吗?”

柳田把脑袋凑了上来,仔细研究着毛巾上的印字,看了一会儿他点点头,“看起来确实是。”

“这个大概是那家店的电话,还有东京的区号,你打一个试试。”渡部把毛巾递给柳田。

柳田拿起桌上的电话,拨通了毛巾上的号码,电话果然接通了。“您好,请问您那边是浪花家旅馆吗?”

“是的,这里就是浅草浪花家。”

“好的,打扰了。”柳田挂上电话,冲渡部点点头,“没错,那边是浪花家。”

“你马上出发,了解一下他们家旅馆最近一周的入住客人名单,以及相貌特征等等。”渡部给柳田直接下达了指示。

就在刑警们分析现场遗留物品的同时,石黑所带领的法医们,也获得了突破:指纹的重现工作基本完成。尽管尸体的右手受到了硫酸的腐蚀,但由于凶手所用的是高浓度的浓硫酸,表层皮肤在接触后迅速开始碳化,但这却使碳化层下的组织受到了保护,并未彻底遭到破坏。在揭开表层的碳化层后,尽管手指已经被凶手用刀具进行了一些破坏,石黑发现手指上的纹路依然依稀可见。于是在仔细地对残存指纹进行取样、打印、拼接之后,法医们成功地获取了被害者的右手指纹。

日本在1911年开始,便开始在刑事司法中使用指纹证据。但由于采集手续上的一些问题,在1958年当时,日本的指纹库中并没有日本全国人的指纹。被采集指纹的人,仅限于二战前征召的士兵(一旦战死方便辨认尸体),以及所有有过刑事逮捕经历的犯罪者。

抱着试试的心态,刑警们将获得的被害者指纹,拿到了刑事犯罪者的指纹库中进行特征比对。然而在没有电子计算机的时代,这一比对将完全由人手工进行,所耗费的时间将是难以估计的。

浪花家是东京的一家著名的点心店,创业于1909年,以制作鲷鱼烧闻名。除了鲷鱼烧之外,他家的炒面、刨冰,也在几十年间得到了大量的好评。因为生意兴隆,于是总店在麻布十番的浪花家,便在浅草开了“浅草浪花家”这家分店。分店除经营食品点心外,也兼营旅馆业务。

柳田带着介绍信,来到了东京台东区警察署,向东京警方说明了来意。之后,他和陪同的东京都警察,一同来到了浅草的浪花家旅馆。

旅馆的女主人很是热情,将两名警官让至茶室之后,分别给两人端来了热茶和点心。寒暄几句,柳田便直接说明了来意,将现场发现的那块毛巾拿了出来,递给旅馆的女主人。

女主人点点头,说:“这确实是我店里的毛巾。”

“那么,什么人有可能拿到这样的毛巾呢?”柳田发问。

“这个嘛,一般来说住宿客人在离店的时候,我们会送这样的毛巾当作伴手礼。还有就是不久前的新年,我们给商店街上的各户邻居,送的也是这种毛巾。”

“哦… 那这种毛巾做了多少条?”

“我们每年大概会做5000条左右,都是委托给十条银座那边的一家店制作的。”

“那有没有什么方法,能大概确定这条毛巾是什么时候送出去的呢?”

“具体的时间恐怕很难查了,不过倒是有一点:我们每年都会把印刷稍作修改,所以应该至少能知道是哪一年的毛巾。”

柳田听到这个消息,感到很高兴。女主人欠起身,走了出去,不一会儿她就拿着两条崭新的毛巾走了进来。

“这一条是去年做的,另外一条是今年新做的。”她把两条毛巾横着摆放在警察们面前的桌子上。在1957年版的毛巾上,地址一行只印制着“浅草2-12”,而1958年版的毛巾上,则详细写着“台东区浅草2-12”。毫无疑问,柳田所带来的这条毛巾,就是浪花家在1958年年初刚刚制作完的新版。

老板娘看到这一情形,也凑上前来,左左右右地一比较,她点点头,说:
“这样的话,那就好办了。”

柳田一脸疑惑地望向她。老板娘不紧不慢地说:

“因为旧毛巾没用完,所以今年我们开始的时候,送出去的都是旧款。新款是从上周才开始送出去的,现在发出去100个不到的样子。”

到底是老江户人,快人快语,柳田听到这里,也露出了会心的微笑。

根据浪花屋的登记簿,来访住店的客人都需要写下自己的名字和住址,尽管旅馆方面不用核实,但大部分的客人也基本会如实填写。在询问了服务员后,旅馆的女主人确认了这种毛巾是从1月7日开始送出的,而案发时间为1月13日,于是柳田便向女主人要来了登记簿,将7日至13日之间的31名客人的名字、住址,都一一抄了下来。

死者和凶手,很可能便藏在这31人的名单里。

但当柳田想要询问这些住客的样貌特征时,女主人却犯了难 —— 因为她需要同时管理前面的点心铺和后面的旅馆,接待工作很多都是让服务员负责的,她也没有一一面会过。而旅馆的服务员总共5名,还有另外5名是临时工,所以工作人员们并不能将客人样貌与姓名对应起来。见这条路行不通,于是柳田便带着抄好的资料,向女主人和陪同的警官道别后,返回了水户。

那么在水户这边,是否对这起案件有了新的突破呢?被杀害的人究竟身份如何?杀害他的人是男是女?杀他的动机又是什么?我们下期再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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