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憨娃与大武师文/赵兴旺
憨娃是韩蛮子的娃子。卢氏人把听不懂说外地话的南方人称为：蛮子。韩蛮子是安徽过来的难民，那个年代，外寇竞相入侵，瓜分中国，国内祸乱此起彼伏，国家城头不断变换着大王旗。不仅有人祸，还有连年的天灾。黄河年年泛滥肆虐，特别是地处黄河下游的安徽更是雪上加霜，老百姓苦不堪言，真是处在水深火热之中。就这样安徽人为了糊口讨命有碗饭吃，选择成批的外流。他们肩挑担子，全部家当就在那以补锅修盆手艺为吃饭资本晃晃悠悠的担子上，走到哪里是哪里，四海为家。就像一滴滴水一样融入其中，而带着全部家当四散逃命。韩蛮子心想：“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树挪死人挪活。”我就往高处走走，走到哪里是哪里，总比在老家被大水冲走、被饿死要强一点吧。说走就走他带着婆娘，一头挑着补锅家什，一头挑着娃子，沿着黄河边逆行朝北走。走路时遇见村庄，有活了接活干活，没活了就走，补锅的有钱了看着给点钱，没钱了就给一点饭吃，总之是天下都一样，穷人多。好在也不用记时间，哪黑到哪里住，随手把那分不清颜色的床单被套拿出来，找一个避风的墙角或没人住的残垣断壁处，就是“床”。有时候“倒霉了”，到四下不靠的荒芜之地，就“地当床天当被”也倒头就睡，哪里还管其他，也没什么好怕的。就这样走走停停，糊里糊涂来到了河南最西的深山区的卢氏县沙河的岗头岭，他也感到疲惫不堪，打算就不再往前走了。他四下打量，就决定在这里停足。他看这里连绵的群山，就像一个个拥挤的窝窝头一样，虽然是同样和老家一样，但这里山清水秀，泉水潺潺。吸引着他目光。他心想：就是天塌下来，海灌满，地下陷，自己也不走了，就是这里啦！在这里也不耽心洪水把房子卷走，把人刮跑，该咋睡，就咋睡，头睡扁，心都稳稳放在肚子里。这山顶都是相对较为平缓的土塬，土层深厚，种地是最能长庄稼的地方。他是种地好把式，他看地眼光是很毒的也是很准的。难怪有人对他说，沙河一贯被外界称为“粮食窝”。他也看到，一到逢集日，街上坐地庄做生意的，四乡追赶集市的流动商贩，粮食坊子街上一排两行，卖粮的乡民背着大布袋、小布袋粮食，讨价还价的、过斗的、报数的吆喝声、帐先生结算的公告声，乱乱哄哄，好不热闹，他觉得他的决定是多么“英明”。农民嘛，视土地如命根子似的，只要人肯出力，有两只勤快搂扒的手，常说：“勤劳饿不死瞎家雀”，在这里只要勤快就饿不着，夜夜踏实睡，那光景过着想想心里都甜蜜蜜。这里的民风特别地纯朴，外乡人对这里人的评价是：“硬给你一个馍吃，不给你一瓢水喝。”意思是说这里不缺吃，缺的是水。挑水那得下沟挑，走老远老远的路，回来上老高老高的坡，吃一担水那是登天似难。天不明就出去挑水，回来已半午。回来汗一擦，就又出去忙农活。年年如此，月月如此，天天如此，当地人提水就苦不堪言。韩蛮子的娃子因生分（疏）与当地村民的娃子不随群，当地村民娃子就像一群猴羔子，爬高上低，东蹿西跑，疯张打闹滚成一团，他娃子从不一块参与。憨娃子站在一边只是看着，看得高兴了，就傻傻地笑。村民看这孩子有点慢障，傻不愣噔的，又是韩姓，所以就用同音字喊他：憨娃。憨娃这名字就慢慢被叫开了，韩蛮子俩口子也觉得这喊法挺亲昵的。也这样憨娃子长、憨娃子短地叫了起来。一天夜里，韩蛮子在土炕上像烙馍似的翻过来、翻过去，就是睡不着。老婆问：“你是咋了，翻腾个啥呀？”韩蛮子说：“有个想法在我心里憋得很久了，一直寻思着。”老婆不屑地说：“天不会塌，地不会陷，有啥球事把你熬煎成这个球样？” 韩蛮子沉稳地说：“咱一家人到这里落脚一转眼都快十来年了，我们虽然是尽心尽力与村民好好搁实。本指望咱再添个一男半女，和憨娃好作个伴，但你的肚子咋成铁板一块儿，就是咋也鼓不起来呢，咱就这么一个傻儿吧唧的宝贝娃，以后我们老去走了，单门独户，孩子也没个联手……”老婆也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了：“那你说咋办？”“我想让憨娃去沙河街拜师学打拳，你看中不中？”老婆不以为然说：“这村里也有人打拳舞棒的，不必嘴边食不吃，跑远门要饭吃？” “哎，你这就是头发长见识短了，沙河街那个拳师可是名震卢（氏）灵（宝）洛（宁）三县的。我常听到他们打拳的在一起有滋有味地谈论那个打拳师傅的一个个传说呢。”韩蛮子就把自己所听到的给他婆娘”贩卖”起来：一次，沙河街那个打拳师傅背着钱搭子去灵宝办事，走到卢氏与灵宝交界处，从路边小庙里走出几个男人，一人说：“走，到庙里给你说几句悄悄话。”打拳师傅走到庙门口，胳膊一夹就把半人多高的石碑拽了出来，说：”既然是说悄悄话，咱们就把门顶住。” “吆，还蛮有力气呢。”这时庙里走出一个彪形大汉，三步并做两步快速奔来。他前腿弓，后腿蹬，右手就要使出一个锁喉致命绝招，打拳师傅在极短的时间以极快的速度松手扔掉石碑，他左腿下蹲，左脚为轴心，右腿伸直，就来个360度扫荡腿，正好打在大汉的膝盖后腿窝上，大汉“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了。大汉反应特别快，双手抱拳，说：“请问高手尊姓大名？”打拳师傅朗声说：“卢氏沙河街鲁明义。”立即那些喽罗们也噗噗嗵嗵都跪下了。大汉说：“久闻大师威名，怨我们有眼不识泰山，不自量力，求大师饶恕。”鲁明义双手扶起大汉。大汉手往上挑挑，喽啰也一个个站了起来。鲁明义双手抱拳与众人见了礼，一脸真诚地说：“常话说山外有山，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常在河边走，总有湿鞋时。我们习武之人都知道，高手是相对的，没有绝对的高手。李自成横扫千军万马，攻入皇都北京，坐上了龙椅，谁能想到最后却死在湖北当阳村丁的手里。麦秸棒能滑倒人，小河沟里能翻大船，这些话都有一定的道理。”老婆听入迷了，韩“蛮子”都住话了，她还没反应过来，韩蛮子以为老婆瞌睡了，就蹬蹬她，老婆子癔症过来，情不自禁感叹：“听你这一说，那鲁明义就是比这村里打拳的人要厉害得多。”韩蛮子说：“据说，鲁明义有铁布衫金钟罩硬功夫，不是一般的厉害，就是只传内，不传外。还听村里人说，部队上的大官们都去鲁大师那里讨要徒弟做贴身护兵呢。”老婆子又忧愁了：“憨娃子去拜师学武，得要好多钱吧？”“不要钱，” “不可能。”韩蛮子认真地说：“我都打听清楚了，习武时间是一早一晚的时间，附近的弟子不耽误回去干活，远处的弟子吃住在他家，地里有活就帮忙干活，安徽到河南“两省”，谁也不给谁掏钱。”韩蛮子就把憨娃送到鲁明义这里，鲁明义看着憨娃问：“是不是得过啥大病？”韩蛮子说：“发过高烧，没钱看大夫，硬是顶过来了，他命大（硬）更是活过来了，但人变瓷了。”鲁明义一本正经地说：“习武只能是强体防身，不是安身立命看家本领，你要想好。”韩蛮子点头哈腰说：“知道！知道！师傅如父，一切都拜托你给调教并学好本事，一日为师终身为父。”鲁明义让人在院子树下放一水缸，缸内挑满水，顺手往缸内扔进去一个木马瓢，对憨娃说：“你能把这个木瓢打沉到缸底吗？”“能”，憨娃咋打木瓢在水面上打转转，就是沉不到水里。鲁明义手一击，那木瓢就一条线直沉到缸底。他拍拍手说：“你啥时候把木瓢打沉到缸底，对我说一声。”憨娃是个老实娃子，每天就是不停地打木瓢 ，师娘都不忍心了，让他出去玩一会儿。憨娃不认识同龄的娃娃，转了一圈就又回来了，就又接着打。心里还在寻思：你这小小的，轻漂漂的木瓢，咋就这么不听话，我恨你，我打，打，打，我打死你……过了一段时间，鲁明义抓起憨娃的手看“吆，憨娃手肿了，疼不？”憨娃摇摇头。鲁明义爱怜地说：“习武是个苦差事，不吃苦中苦，就难出人头地 。手肿了，咬牙挺下去，就能闯过这道坎，退回来，就无望了！手不打出茧子，手掌不变厚实就练不出功夫来，你还能坚持下去不？”憨娃点点头，鲁明义疼爱地拍拍憨娃的头。又过了一段时间，鲁明义问憨娃：“每天打木瓢没意思吧？”憨娃没吭声。他把憨娃叫到水缸跟指着水缸说：“你把它看成是曾打你、骂你、总欺负你的坏小子，咋解气，就咋打他；你把它看成是要吃掉你的大老虎，你不打死它，它就要吃掉你；把你的全部恨都放在手掌上爆发出去，不要总用一个姿势打，随意打，你能用越多的打法就越好。” 说着，鲁明义就示范打给憨娃看。左正面打、右正面打、背面左打、背面右打、左侧打、右侧打、跳起来左打、右打、前打、后打……动作娴熟，眼花缭乱。有付出就有收获。憨娃打木瓢的动作渐渐娴熟流畅起来，花里胡哨，让人看着舒服，就有那么一些“闲人”没事就来看憨娃打木瓢。有小孩子哭闹的，哄不下，大人就说：“走，看憨娃打木瓢去。”当下小娃娃就不哭了。有人观看，憨娃更来劲了，打得更卖力了，并且还带着喊声打，有一股凛然的气势……春去春来，花开花落，雪落雪融……憨娃打木瓢打上瘾了，半晌不打，心里空落落，痒痒的，很难受……一天，憨娃来到鲁明义面说：“师傅，我把水瓢打沉到缸底了。””哦！走，让我看看。”来到缸前，憨娃掌掌拳拳都是很轻松地把水瓢打沉到缸底。鲁明义对着屋里大喊：“娃他妈，今天做顿好饭，给憨娃庆贺一下。”在饭桌上，鲁明义对着憨娃说：“这顿饭一是庆贺你打瓢这一功夫学到家了，二是算是为你送行回家报报喜。”憨娃回到家，妈妈很高兴，也做了顿好饭。韩蛮子在饭桌上问憨娃：“这几年，师傅都教你几套拳？当家的拳是那套？”不说不打紧，一提憨娃就火冒三丈：“哼！三年学个干球，只一个锤子。”话落手落，”啪”的一声，桌子被他一掌拍零散了 。胡哩哗啦，叮叮咣咣，韩蛮子两口俩先是一愣怔，片刻，韩蛮子一蹦三尺高，搂着憨娃激动地大喊：“我娃功夫学成了！学成了！憨娃有功夫了！我娃有功夫了！”
【作 者 简 介】赵兴旺，网名，老山槐。曾做过民师，营业员，企业会计，现已退休。往期作品回顾★我的大伯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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