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寻觅觅的意思
《声声慢》 宋?李清照
“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乍暖还寒时候,最难将息。三杯两盏淡酒,怎敌他、晚来风急!雁过也,正伤心,却是旧时相识。
满地黄花堆积,憔悴损,如今有谁堪摘?守着窗儿,独自怎生得黑!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
李清照这个女人,可以软,软起来似水柔情,梧桐细雨地融化人心,让人回味绵长。
也可以硬,硬起来如铁坚强,人杰鬼雄般荡气回肠,又令人心潮澎湃。
她的一生,皆在寻寻觅觅,寻觅金石书画、诗词歌赋之精神享受,也寻觅“只羡鸳鸯不羡仙”的真正爱情。
为此,可以痴情相守,甘于贫贱;又能大胆接受,勇敢止损。
她乃赵宋之际婉约派词作的代表,有“千古第一才女”之称。
但以我看,李清照人生最大之幸福,是前半生找到了灵魂伴侣,门当户对、琴瑟之合,使其度过了人生最快乐的一段时光。
但也正因为此,当亲密爱人突然故去后,等待李清照的就只有怅然若失,终日里凄凄惨惨戚戚了。
到底是“曾经沧海难为水”啊,世界上再也找不到“赵郎君”了,这既是她的因果宿命,更是人生的无奈常态。
本来,她和夫君赵明诚是天作之合,两人皆生于诗书之家,父辈都是朝中大官。
他们,一个是闺中才女,一个是太学儒生,除了吃穿不愁,精神世界还很富足。
整日里,待赵明诚罢朝回家之后,他们就沉浸于碑帖书画的精神世界之中,夫妇俩“相对展玩”,其乐融融也。
其中,虽有父辈夫君被无辜地牵扯进政争党斗中,被贬被逐等事,但两情相依的暖意,终能抵挡住政治上的潮寒,加之生活尚能过得去,倒也清闲自在。
李清照随赵明诚屏居青州,是始于宋徽宗大观元年(公元1107年)秋的事。
山东青州是赵明诚的故乡,是古代齐国的中心地域,古迹文物甚多。特别碑帖碣文等,犹存尚多;夏商周三代之古器,亦时有出土。
这一阶段的生活,拿李清照自己的话来描述,是这样的:“后屏居乡里十年,仰取俯拾,衣食有余。连守两郡,竭其俸入,以事铅椠。每获一书,即同共勘校,整集签题。得书、画、彝、鼎,亦摩玩舒卷,指摘疵病,夜尽一烛为率。”
夫妻俩能共同做一件事,这事又是高雅的艺术之事,每晚几乎都忙到“一烛尽”为止,算是家庭生活的至乐之境了,又夫复何求呢?
可惜,人生从来没有长久之乐,靖康之变、汴京失守,恬静的书香生活被打破。
南宋建立之初,赵明诚任江宁知府,李清照也“载书十五车”于建炎二年(1128)随夫南下。
但第二年赵明诚就病逝了,金兵继续不断地南下,李清照不得不再度到处流亡,还曾被人诬陷“通敌”。
乱世之时,一个弱女子带着这么多古籍珍玩,颠沛流离地辗转求生,有多么艰辛就不言而喻了。
期间,文玩丢失、情感被骗,李清照都挺了过来。但她从未生育,晚年生活极为孤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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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词,正是写于靖康之耻后的南奔路上,国破家亡、夫亡己单,凄苦愁闷之情透于纸背。
1、“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
宋词源于吟唱的曲子,富有乐动的音律美。
李清照在词作开篇,一连用上了七组叠词,几乎全是表达愁苦凄清的重字,一下子就把人弄入了她所想表达的境界中了。
“寻觅”,多难有所得,不得则忧也。
“冷清”,似孤叶飘荡,何处可停泊?
“凄惨”,人活而神无踪,余生就皆是风寒了,也只能忧惧而戚戚焉,真凄惨也!!
2、“乍暖还寒时候,最难将息”
极冷极热的季节,肌体尚能对时令之变有所反应,而不冷不热之时,所谓乍暖还寒的”舒适感”,是难以唤醒早已麻木的肉身的。
她辗转反侧、夜不能寐,孤烛长伴到天明。
为什么会”最难将息”?自是忧思神伤吧,忧国思君伤归途!!!
3、“三杯两盏淡酒,怎敌他、晚来风急”
虽说,酒入愁肠愁更愁,但奈何夜深难入梦,书读不进、词作不成,除“举杯邀明月”,又能干什么?
只是,换来的却是“对影成三人”,除了自己,另外两个全是影子。
李太白是也经常月下独酌,可他毕竟只有仕途不顺之愁,既无家国社稷可忧,又无亲密爱人可念,浑身还都是恃才傲物的狂放,或者是飘然物外的洒脱,自然醉能忘愁了。
而李清照不同,国、家、情三者皆不称心愿,这酒就只能换来穿肠断、锥心痛了。
更为不堪的是,屋外偏偏还风大而急,呼呼地似人呜咽之声,酒又怎么能麻醉神经呢?
4、“雁过也,正伤心,却是旧时相识”
这里的”雁”,可以理解成高飞的大雁,在自己黯然神伤时,忽闻雁儿的悲鸣之声,正好契合了当下她哀怨的情愫,让旧伤未愈的李清照又心痛不已。
它会是一头孤雁,一如自己丧偶而单行吗?未来的岁月里,又怎么去面对风霜雨雪呢?等老迈而飞不动之时,大雁将何以生存?
她泪眼婆娑,情不自禁之下,募然觉得它也许是以前替自己和夫君传递情笺的那一只雁。
可惜,物是人非,似水流年不再返,此情只待成追忆了。
除此之外,此“雁”还可以理解成是“赵明诚”,在李清照的潜意识里,它极可能是夫君再来人世间,化为鸿雁临空飞,为的是再多看故人一眼啊。
看到心上人孤苦伶仃,他哀伤痛惜,却又无法说人语,也帮不上妻子什么忙,只好悲泣哀鸣不已。
故人心上过,山河已是秋!!无可奈何花落去了,似曾相识又如何?缘尽天地徒相望……
5、“满地黄花堆积,憔悴损,如今有谁堪摘”
此句转入自家庭院,满院子里本是菊花满园,盛开之时一片金黄晃眼;但自己早无心赏菊之美,眼看着它们残英遍地,枯萎败坏而不去采摘了。
这是大多数后人的理解,叫顺词揣意,虽不能说是错误,可总觉得缺少那么点儿味道。
我的看法是,李清照在这里想表达的还有另外一层意思,即满园的残菊零落,映衬出自己韶华舞了流年,如同狂风里的落英,憔悴不堪,颜值大为损减,还有谁会来怜惜她呢?
这比较符合她的第二段情感经历,因为赵明诚死后不久,在李清照倍感孤独之时,遇到了第二任丈夫张汝州。
但没想到此人只是想骗取李清照的随身携带的珍玩财物,见她当时孤苦一人,便对李清照大献殷勤。
李清照正当愁苦不堪,就为之动容从而嫁给了他。
结婚后,两人都觉得自己受到了欺骗,李清照发现了张汝洲的虚情假意,只是想骗取自己的钱财。
张汝洲也发现李清照并没有自己想像之中的富裕,有时他还会对李清照拳脚相加。
最后,这场婚姻算是以闹剧般结束的。
这真是旧伤未愈、又添新痛,经过此次折腾,李清照破了财不说,人也明显憔悴衰老了。
人老珠黄之后,她更加意志消沉,“如今有谁堪摘”是其无奈之自嘲。
6、“守着窗儿,独自怎生得黑”
一番折腾后,李清照独自疗伤,在悔恨愁苦之中,就会觉得时间过得特别慢,简直是度日如年。
白昼还好,尚有虫鸣鸟语、云飞日落,能挨得过去。但日落之后,当万籁俱寂之时,落针似惊雷,独自又怎去面对?
枯坐窗前、灯孤影单,她手托着粉腮,珠泪盈眶若雨下。
回想着当年与赵明诚诗词唱和、举案齐眉的温馨,还仿佛是昨日。如今面对着残菊独雁,不禁备感凄凉。
7、“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
在黄昏这种阴阳交替的时刻,点点滴滴、淅淅沥沥的落雨打梧桐叶之声,好似细针穿心,让人自是又多了一重烦意。
春雨秋霏,虽然都是小雨绵绵,但前者为的是润物,雨霁之后则生机盎然;而后者却意味着时令将终,到了万象更替之时,雨停之后就霜天雪地了。
两种自然现象,映衬着截然不同的场景,由景而生情,当然不可同日而语吧。
8、“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
这收尾之句,应对着词首开头的哪一句,算是首尾呼应。此情此景,又是“愁“字怎么能完全表达出来呢??
什么情景?狂风骤雨,孤雁残菊人憔悴,梧桐听雨到黄昏!!
这黄昏,既指黑夜之初始,又喻人生之暮年,在这迟暮之期,是不可能再会“东篱把酒黄昏后,有暗香盈袖”的抨然心动了。
只是,她醒悟太迟,经过多年的寻寻觅觅,路到半途却落得冷冷清清,方体味出人生不过是凄凄惨惨戚戚。
人生,本是故友凋零、亲朋离散的旅行,等看明了、悟透了,又何妨大胆直白一点,干脆利落地以“愁”字做个了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