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静与热情之间
对日本的印象大多来自日剧，日本电影，日本小说，以及他人的评论中，总结起来，日本是干净，秩序和文明的，日本人是礼貌，谦逊，克制的，日本文化是暧昧，含蓄，复杂的，日本美食是清淡，美好，有故事的，十个从日本旅行回来的人会有九个赞不绝口，剩下的一个也会表示不错，这不免令我好奇，太完整的赞美总是令人恐惧，所以日本作为一个近乎“完美”的国家，却一直没在我的旅行计划中。
怎么解释这种恐惧，就像一个口碑完美的男性，也许我们会好奇，但是很难有把他占为已有的冲动，或者说在橱窗里高高悬挂的展览品，路过时候会投递赞许的目光，我可能不会冲进去把它抱回家——好了，这些比喻都糟糕透了，总之当我打算下一次旅行的时候，总是没有把日本当做目标。
这次的日本之行纯属偶然，我的朋友们约我去日本跨年，理由是冬天的日本很美，提议一出，几个朋友都举手赞同，我本来有计划要去更远点的地方，但是想到能跟朋友们一起跨年也觉得非常不错，于是就这样匆匆地决定了日本之行，然而中间几经波折，几个朋友的证明材料有问题被大使馆拒签，还有人因为工作关系排不开假期，最后拿到日本签证一起走的竟然只有三个人，就这样，我跟两个朋友一起踏上了去往日本的行程。
七天之旅让我对日本有了真切的感受，传说中的那些元素也被我一一地验证，现在我可以谈谈我印象中的日本和我接触到的日本人。
也许是之前听了太多人赞美日本的干净，我看到的日本街头，也还是有垃圾存在的，据说日本对于垃圾的分类非常仔细，而且他们有自己的秩序，在日本的街头很少能找到共用垃圾桶，哪怕是在公园或者公众场所，也很少能看到垃圾桶，所以在日本必须要随身携带塑料袋，把一整天的垃圾都带在身上，拿回家或者酒店才能扔掉，这虽然在一定程度上保持了大街上的整洁感，却也给人带来很大的麻烦，比如说吃完一个街头的烤地瓜，就需要随身带着黏腻腻的皮屑一整天，倘若一个感冒患者一路上擤鼻涕和吐痰，也只能随身携带，一直到能够遇到扔掉的垃圾桶，这期间的细菌污染，想想也是很可怕的，尤其无法忍受在装着干净的钱包，手机，化妆盒的包包里放进一袋子垃圾一整天的情形，因为我在日本的几天几乎不怎么敢吃零食，我宁愿错过一些很可能的美味，也不愿意带着垃圾走来走去。
日本的便利店很多，但是可选择的项目比较少，全亚洲都能看到的7-11便利店更是千篇一律，推门而入迎面而来的关东煮的浓烈气味让人无法久待，自制糕点和各种寿司过期不候，千里遥远来到日本，却看到仿佛移动的国内货品，不免觉得有点不甘心，总希望来到一个国家，就能看到更多本土的东西，吃到本土的美味，买到本土的衣服鞋子和各种用品，哪怕不是名牌，却可以感受当地的文化，这是我想得到的东西，对我来说，日本的吃喝玩乐肯定不是吉野家，不是优衣库，不是京东就可以买到的松下吹风机，更不是全世界长得一模一样的星巴克，也许是我要求过分，可是这一路下来，我想迫切挖掘本土元素的愿望被一点点地切割，最后我也接受了随时钻进7-11或者全家便利店买瓶水喝买点东西吃的状态，但真的有些遗憾。
在街头游荡的时候，看到一群日本人派对结束在酒吧的门口互相道别，真的是微笑鞠躬，不断道谢，最后道别。日本人的礼貌确实是无处不在的，不管你去便利店购物还是街头问路，总能看到俯下身子表情温和的日本人，空中时时刻刻飘着“阿利亚多”的声音。日本人讲话整体上声音都很小，与其说不如说是轻声细语，乘坐电梯的时候，会有娃娃音的日本女声响起，语调糯软到可以把人化掉，日本人讲话的语气是疗愈系的，当你烦躁不安的时候，听到这样发自内心的温柔的声音，也会变得平静起来。
在浅草寺烧香的时候，被一个在寺庙里拍照的日本人给撞到，本以为能听到客气的道歉，却没想到他若无其事地继续拍照，本来不是什么大事，但是我还是提醒了他，这个日本人用日语叽哩咕嘟说了一大堆，接着继续拍照。在寺庙拍照已经是非常无礼的举动，撞人不道歉也是没教养的表现，不过这也并不妨碍他在这个礼貌大国愉快地生活着，另一件事就是在便利店结账的时候，通常会有一个小盘子供顾客放置零钱，有一个人没有把钱放在盘子里，售货员立刻粗鲁地抓起零钱放进盘子，这虽是一瞬间的举动，几秒后她又恢复了惯常的微笑和礼貌用语，可是这一瞬间我忽然意识到，日本人的礼貌却不含有热情，更多的是习惯性的状态。
当然，这并不是指责和挑剔，只是一种感受，虽然遇到过无礼貌和敷衍的客气，但是也遇到过感动的热情。
有一天夜里我们想去居酒屋喝杯酒，因为没有预约大部分酒馆都不接待临时的顾客，日本的餐馆酒馆普遍都很小，坐得下十几个客人而且都肩并肩的属于大多数，走了一个多小时竟然没有找到一个能喝酒的店，但是也不是完全没有空位，我们跟店员商量能不能在预约的客人没到之前，我们先坐一下，被告知不行，虽然被拒绝有点遗憾，可是这样的秩序感让人确实感到安全，听说一个朋友在日本找了地陪开车带她四处玩，可是司机到时间一定要下班，她玩兴盎然，想加钱让司机加班一会，司机却拒绝了，说日本的法律不允许超体力工作，他更想遵守规矩。这些在国内可以轻而易举办到的事，在日本却很难做到，秩序给人安全感，也同时给人设置路障，完全看你如何理解。
有一个电影叫《冷静与热情之间》，用它来形容日本是如此地恰当，我看到的日本是安静的，在热情的的客气下藏着深深的孤独感，就像他们的美食，色泽明艳却生冷孤僻，难以想象秩序堆积起来的安全感却无法安慰他们脆弱的灵魂，我常常站在街头看着来往行人经过，总觉得他们的脸上都挂着失落，虽然可能下一秒他们就会对人展露疗愈系的笑容。
我很难对一个地方有热烈的爱，也很难有深入的恨，看到它的美好，也想看到它的缺憾，能接受它的端庄，也愿理解它的复杂，当我们走过，努力去感受，每一次的旅行从此有了意义。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很多照片歪着……）2016/1/1 1：52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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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处可怕的事情不是互相怀疑，而是无话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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