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资江文化
漫漫征途
文/钟简单
（一）
贸易流通历史悠久，揽财文化源远流长。
自新石器时代，我们的女祖先以身相许，获取男祖先手里虎皮狼肉及保护开始，人类的商贸活动就从未间断，从过去的皮骨银铜换购，到今天的纸币网络支付。其间波澜壮阔的精彩，云翻浪覆的桥段非我等文笔所能完美呈现。不敢调侃『吕不韦商谋天下』和『特朗普钱买江山』等这些重大历史事件。但很愿意分享我贩卖生涯的一路辛酸，这是一段长达二十多年的风雨兼程，我不能忘又怎敢忘？……
尽管秋波塘的贸易文化可以上溯至秦朝盛期，但我所能触及到的历史也就四十多年以前，那时候的湘中农村还非常贫瘠，正处什么都需要，而所需都紧缺的灰暗时代。母亲为了谋点私利添补家用，在集体劳作中的缝隙里，比贼还小心谨慎的编织了一些竹席，屯到一定数量后，便肩挑徒步在沅汉县域提心吊胆的销售，换回一些布证粮票之类以缓解燃眉之急。那时我还很小，母亲没时间顾及，然她二更归，五更去的瘦小身影给我留下了特别深刻的印象。
（二）
到我十五六岁的时候，政策逐渐明朗商贸回归自然，这时秋波塘出去游商贸易的人也越来越多，东队一伴，西村一伙的诞生出了很多团队，其中以我兄长为代表的周家湾团队尤为突出，著名的一线游商明星，龚得喜，朱首明等均为该团的精英骨干。说是团队，其实也是各做各的生意，各谋各的利益和前程。不过是同步进货，同去同归共餐伴宿罢了，说透彻一点就是组团互助的揽财队伍。我兄长是行内杀价的神话级人物，同一产品，卖别人三倍高的价钱很是正常。虽然销货速度很慢，但每一次都是团队中最高利益的获得者。许是声名在外，慕名投他的人越来越多，以至人满为患，不得不采取强控分流等种种措施，因此也滋生出许多进者欢，去者怨的矛盾……
那时我兄长在团队中一手遮天，谁进谁出全凭他个人的喜好，他最讨厌那种卖货烂价的人，所以在他的游商教程里没有『薄利多销』这种概念。进他的队，听他的话，虽无白纸黑字一类的明文规定，但无形胜有形的规矩大家都懂，大致总结不外乎以下几条：1、带什么货，带多少量，必须透明尽量均衡。2，首站驻扎何处，以及整趟生意的迂回路线，由团队中的精英们商研决定。3、统一作息，尽量保证同去同归。4，所有分歧争执用少数服从多数的方法解决。
为了节省开支避绕税警，我们经常是半夜赶路。出发之前的绑货装车是个技术活，为了尽可能的更安全，团队里的精英和司机可不敢有半点马虎，横绞直绑严同蜘蛛织网，比捆棺材还认真谨慎。光货就已把车身扩大增高了两倍。还有七八条汉子必须牢牢团结在货顶上面随车同往，可能是年纪最小的缘故，那时我在团队里是被重点关照的对象，怕我半路从车顶掉下，我一般被安排在车顶中间最安全的位置。一切准备就绪，我哥环车巡视确认安全后，一声令下出发，『楚花鼻』师傅就“突突突”摇启拖拉机，在父母妻儿的叮嘱祝福中，跟耍杂技一般踏上了征程，那时秋波塘到长沙因为路况的原因，拖拉机摇摇晃晃需近六个小时，有次我在车顶迷迷糊糊睡得正憨，臭脚忽然被伙计“啪啪”两下打醒，责问何故？答曰我脚趾头插到他鼻孔里去了，自然引起一番嘻笑打闹。往往这个时候，为了缓解一车之困，我会被刘春生，龚建华，钟海斌等邀请一起唱歌，由我起头，会唱的跟着我高歌，不会唱的也跟着曲调嚎叫，倾刻间参杂不齐的歌声响彻夜空，吵醒头顶上的点点繁星，惊得路旁的树影嗖嗖后退……
时间预留很充分，一般都能在天亮之前到达长沙县的黄花干杉一带，那时候每个乡镇的街头巷尾，都有团队高层们熟悉的私人旅店，虽然条件一言难尽，但老板热情价格美丽倒也住得开心惬意。到堂先休三天，这是我兄长一惯的主张，但具体实施也得参考其他队员的心情而定，不过一般均无异议。也曾出现过求财心切者的抵抗，但结果无一不被各式花样的惩罚给收拾得服服帖帖。好不容易休整完毕可以出去了，谁第一个出门又是一个艰难的选择题，因为都不想『示弱』先动，甚至创造出了长沙桐木连续休息半个月的空前纪录。好赌又不想出去的伙计总也会想出一些，莫名其妙的由头把大伙窝在店里陪着玩牌，下雨怕淋，队友生日这些尚可理解，但雨后晒路，天气太热这种借口就多少有些牵强了。酒喝得面红耳赤，牌打得日月无光。百把张竹席出来，个把月回去这很正常，因为卖价高低，打牌输赢等因素，回家面对老婆时就几家欢喜几家愁了。
相比我兄长的能干，我在团队里就是另外一个极端，出了名的『罗笋』（秋波塘话：形容什么事情都做不完美的人）。不仅装货修补全靠帮助，同步销货也依仗外援，每一次临近回家的时候，都是由销货快手龚得喜同志，领衔其他兄弟，不计薪酬的帮我甩完货后，一起高歌打道回府。那时候的汽车北站，临时设置在会龙山大桥西侧，我们一众灰头土脸的游贩，便成了汽车路上一道耀眼的风景，自然很受杨林坳车主们的青睐，摇旗呐喊甚是热情：“老板们又发财回来了呀！快，快上车，就等你们几个了马上就走”。“嗯，你外公又回来了”，这时好占面子的何志平同志总会如此回答，其他人也跟着搭讪傻笑，好象捡了钱似的心情超好……
因为读书不多，所以团队整体的文化素养也就一般，除了贸易上哑巴吃过黄连，甚至还在交流方面闹过很多笑话，因不知道岳阳筻口（筻）字的读音，行内一度延袭我的临时更改，把筻口称为『啊口镇』，更有趣的是有次军山铺等车去酉港，几个赌客便充分利用等车的缝隙，窝在路边熟店内争分夺秒的玩牌，拦车的任务就交给了老实巴交的桂哥，那时益阳至酉港有三四个班次，可挂哥从早晨等到天黑也没拦到一辆。晚餐后大家都很奇怪，责问老孙是不是打盹错过了班车，桂哥一脸委屈赌咒发愿的说：“我一直睁着牛眼盯在路上，除了看见三班益阳去西港的车，硬是没看见一辆去『有港』的车”，伙计们长“唉”一声摇头无语，小店的老板笑得肚疼……
（三）
团队也不是固定性的完整，因为出行时间不能统一，加上意见分歧追求各异，团队人员进进出出亦是常态，2004年，我们一行三十多人，随同学刘梦勋去北方销布鞋，过湖北，穿陕西，因为对涉地人文气候把握不够精准，生意并不如期待的红火，到宁夏银川时，绝大部分伙计都当了逃兵自费返湘。老板刘总也如泄了气的皮球，可我当时还没去过北京，心中有股强烈的欲望，想去看看天安门和人民纪念碑，如是就扯上几个志同道合的哥哥，以『脑壳打湿就得剃』和『想要发财必须胆大』的说辞诱引刘总续往沈阳，在呼和浩特汽车总站买票时我算好了时间，晚到北京于天安门附近留宿一晚，第二天凌晨三点起床，如愿以偿参观完升旗仪式，游故宫，仰望毛泽东遗容后，沿京沈高速愉快的到了沈阳。
谁料想到人背利逆，事与愿违，沈阳的生意也不怎么理想，半个月后，刘总彻底失去了信心，新赶来的队友也集体罢工，我知道，此时还想继续去吉林黑龙江是无人响应了，但这么远都以过来，哈尔滨不去实在可惜，左思右想之后，我游说刘总和同来沈阳的五位哥哥，低价承包没卖完的近万双布鞋，立下不赚不返湘的雄心壮志，继续在东北寻机发财。
刘总自然高兴，可这些鞋子挪到哪里去卖呢？五位哥哥说了，天下乌鸦一般黑，沈阳不行，就近找地扎营，本溪抚顺择一即可，无需大动干戈的远程迁都了。不能让他们看穿我的心思，我只能积极响应，其中四位爱牌如命，找车挪地，自然就落在了我的头上，很快我找了去吉林的便车，价格商量到他们的接受范围后，急回报告：“本溪抚顺有车价高，且装货不怎么方便，但有辆求速吉林的大货车，说是可以把我们带到吉林，要价比本溪抚顺的车主还便宜，关键是装货方便，看你们去不去，去的话我现在就去确认，饭后装车明早走。”紧接着一番『时如金，找车难，吉林位置优』的全面灌输后，几位打牌要紧的哥哥终于采纳了我的意见，次日出发我心明媚，一路顺风到吉林。还算幸运，吉林二十多天销鞋四千余双，哥哥们的脸上终于多云转晴，看到了久违的笑容。
吉林虽好，但毕竟市场有限，剩下的鞋子怎么办？我自然想到了哈尔滨，但其中三位看好榆树和舒兰。还是我去找车，他们抓紧时间打牌，经人指点，我廉价闪速订好去哈尔滨的顺路车后回禀四位主事的哥哥：“榆树方向修路，去须付出绕道的天价，舒兰路便但城市太小，我们剩货量大，没必要在舒兰浪费装卸租房的时间和精力，有台哈尔滨的顺路车，说是三百元把我们带到五常，如果你们觉得可以，我这就去确认马上装车，我个人认为还行，榆树五常我们都不熟悉，哪个地方不是卖呢？”依然是『时间金贵，找车难』的套路辅助，效果还很不错，三言两语就轻而易举就把他们说服了。出发时我抢争副驾驶，满心窃喜闪到哈城，市郊卸车一半时，郭春林指着路边的广告牌惊呼：“简单呀，这怎么到哈尔滨了”？
“司机大哥说下高速进五常货车不便，经我同意，不加运费直接就拉到这里了，下货吧，等下还要去租房子，别磨磨叽叽了，哈尔滨比五常大多了，我们就在这里发财”。
我话音刚落，钟力华和局长哥哥齐声响应：“好呢，拿下哈尔滨……”
哈尔滨之战，我们取得了不错的成绩，纵观这次征北战役，前后参战八十余人，除了我们六个赚了钱，其他无一不是折损归家，我，虽然没能如愿去到漠河，但也心满意足……
（四）
除了给伙计们写点打油诗，我也会礼尚往来的回馈给他们一些有趣的外号，比方说我的老表龚白勋，我就依据他好赌必输的事实，赐了他个『白输』的名字，还有参照钟海军油黑发亮的皮肤，送了他个『乌海』的雅号，至于『醉鸡』『九千』『毒药』这些，都是混得熟后随机取意，纯属无酬赠送的个人行为。
当然，偶尔也会搞点恶作剧，在江西宜春准备回家的前夜，我把宾馆弃落的一张美女相片，小心谨慎的隐藏在伙计的行李包内，结果回家后的第二天，他的耳朵差点就被他骠悍的老婆直接扯下。也曾把捡来的外地身份证偷偷放在钟力华叔叔的衣袋里，让他想破脑壳，也找不到合理的解释。
还有一次是故意整人，被整的两口子是圈内出了名的狂妄跋扈，途中对我一哥们极不友善，甚至在我离场时动手扇了他两个耳光。因为当时我俩是插队寄人篱下，他虽然人缘极差，却是队里瓜皮搭柳皮的亲戚，倘若真的干仗，他们绝不会站边我俩。只能劝哥们息事宁人，毕竟在外面窝里斗是谁都不愿看到的。其实事后他对我还算友好，但我终归不是做宰相的材料，有意靠近他后，便寻机要让他受点教训。功夫不负有心人，有次邵东进货回杨林坳后，我便示好跟到他的家里，趁他们不注意的时候，偷偷把事先捡来的芙蓉王烟蒂，扔到他床底下。那时芙蓉王可是高层有钱人才抽的顶级香烟，我就是要利用他老婆和副所长有染的传闻，挑起他两口子的战争。许是老天也要罚他，剧情果真按照我设计的程序发展，第二天鼻青脸肿的甚至超过了我的预期值，然而冷静下来的我并没获得相应的快感，反倒平添了深深的内疚和不安……
在江西婺源，我因错过晚回的班车，四十多公里的夜路走得我精疲力尽，尤其是其中七八公里的山路，更是让我心惊肉紧。在湖北监利，被地痞欺负无力反抗，其中老头老太也趁机盗抢让我意冷心寒。在陕西佳县，我因吃不惯面食，服务员端给我最后一碗米饭时，失手碎落而饿得头昏眼花。在山西临汾，因为不懂民俗，冲进民房找厕所，险些误解遭打。
一条扁担三尺长，
千里江湖路茫茫。
追梦逐愿在路上，
咸汗热泪洒远方。
拼风搏雨雄心壮，
受屈忍辱硬逞强。
拔云拔雾看月满，
隔山隔水望家乡。
……
2020/11/17日于惠民购物中心
作者简介
钟简单，男，汉族，一九七二年四月，因经不住春天万紫千红的诱惑而出生于湖南益阳。提点山下学写者，资水河畔独钓人。
资江文化编委会
荣誉顾问：丁力 刘小武罗鹿鸣
顾 问：郭辉 周瑟瑟 李不嫁
杨放辉 张绍民 高文广
陈丽君 钟家奇 陈源益
社 长：陈拥军
总 编：曾灿颖
主 编：何曲强 高林 王晓卫 伍进
编 委：杨一之 胭脂小马 陈慧飞
早布布 朱兆盟 付明黄月生
林小平丁锦群李春方刘雄
钟简单欧阳芝兰刘国平
主播嘉宾：海的女儿 莲心 拾光秋水
张勇 灿灿 英子 爱云儿
让我们在下一个心灵驿站再次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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