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散文|种菜

江山精品散文
jiangshan.
母亲又住了一次医院。当她有点力气下楼活动了，就在阳台栽了几盆葱蒜，我笑说这是她的小菜园，也是盆景。母亲不懂诗情画意的浪漫，只是念叨种瓜得瓜种豆得豆，这通俗易懂的话语是勤劳最好的诠释。
种菜|柳絮依依
仲秋季节，正是漫山野菊花开放的时候，母亲和小姨通电话，说着前几年去采摘金黄小野菊的趣事儿，说着晒干了野菊花就去菜园里种菜的往事儿，并叹息说，如今她身体一年不如一年，在菜园种菜也成了奢望。　　 母亲喜欢种菜，从我记事起，她一有空闲时间就领着我们去菜园。春天到了，母亲会撒下蔬菜种子，粉红的桃花、雪白的李花、金黄的油菜花开了，我们在各种花儿的芬芳中流连，母亲叫我们看看蔬菜的长势，并叮嘱我们浇水，弟弟很积极，我和小妹就会找借口，说去洗鞋、洗衣服。那时父亲在菜园地挖了一个水坑，还搭了一个简易的小蓬，里面藏着一个小粪坑，隔一段时间就会让母亲松松土，施施家肥。问母亲为什么那么喜欢种菜，她说过苦日子的时候，家里几乎要断炊，从小生活在江边的她就与外婆种菜，让外公出没江波里打鱼，勉强度过最艰难的时光。后来母亲嫁人了，她再辛苦都要种菜，看到菜园里长势喜人的各种蔬菜，觉得心安。　　 江南的初夏，辣椒树和瓜藤类开始开花，辣椒的小白花藏在绿叶中，丝瓜、苦瓜、冬瓜、南瓜的黄花在藤蔓上不经意冒出几朵，我们别提有多开心了。当看到辣椒树、瓜藤类结出绿色的果实，我们就开心地数数有多少。稻谷青黄不接的时候，母亲煮饭时加了红薯粒或玉米，我们嫌味道不好，她就说看看鸡下蛋了没，变着戏法做个干辣椒炒蛋，每次我们都抢着把盘子舔了。夏天放暑假了，母亲会送我们去外婆家，因为我们太调皮，她怕我们偷偷下河洗澡。到了外婆家，外婆白天去放牛羊，会在门上挂一把锁，但不会真正锁上，是让我们方便进家门喝茶。门上挂了锁，猪、狗、鸡就不会钻进家门。那时我们不敢去大江深处游泳，那里的犀牛湾有漩涡，很危险，有次表弟他们撑船经过那波涛汹涌的江边，差点被吸进旋涡，葬身鱼腹。我们白天只是在小溪、沙滩、鹅卵石、礁石上玩耍，或筑堤坝打水仗，或寻找马钉、孔方兄（铜钱）去小卖部换糖吃，等外婆放牧归来，就听到外婆对着吊脚楼下的小溪喊，回来吃晚饭了，我们在暮霭沉沉中回到家里，一身脏兮兮的，迎来外婆慈爱的数落声。　　 等秋天到了，瓜果类开始成熟了，我们帮着母亲用竹背篓装蔬菜。湘西的竹背篓分两种，编织精巧的竹背篓用来背孩子，这里的女子用它背大了一代又一代的孩子；编织粗糙一点的竹背篓就用来干农活，如背柴、背肥料、背粮食、背蔬菜等。当菜园里叠翠流金、瓜果飘香时，我们高兴地说又有好菜吃了。我们喜欢那多次开花的红红的七姊妹辣椒（老家土话），据说这种辣椒每七个为一串生长在辣椒树上，因而叫七姊妹辣椒。当一串串红辣椒被采摘回来，母亲就把红辣椒洗干净，晾晒一天，然后将手上抹上菜油，据说抹油了，剁辣椒时手就不会被辣疼，那种疼是火辣辣的，很难受的。母亲将红辣椒剁碎，加上切薄的生姜片一起腌制，过段时间就可品尝美味儿的坛子菜剁辣椒了。藤蔓上的丝瓜熟了，摘回丝瓜刮了皮，被心灵手巧的母亲做成甜甜的丝瓜汤，她再把刚采摘的青椒洗净剁碎，煎几个鸡蛋，就成了桌上的另一道美味佳肴。她把苦瓜切成薄片，用辣椒炒，我们觉得苦，不爱吃，她就说苦瓜清火，要多吃点，我们不敢多说话。如果她做了红烧冬瓜，炒个熏制的黄牛肉，加上一盘剁辣椒，我们就把盘子扫光。甜甜的南瓜吃厌了，我们就会盼望父亲做点腊肉煮黄豆，这是父亲的拿手菜。后来，父亲叫母亲栽种了几棵稀有的西红柿苗，青涩的西红柿被切成薄片，用来炒鸡蛋，味道还不错，只是长大了了才知道，西红柿红了才能吃。记得有人说青涩的西红柿有毒，不能吃，我们笑说，咋没中毒呢？父亲面对科普知识无语，我们小时候就一直吃青涩的西红柿，当然现在都买红红的西红柿吃。　　 秋高气爽，瓜类生长接近尾声，母亲开始种萝卜、白菜了。冬天到了，天气寒冷，她拔出萝卜，砍掉大白菜，把萝卜和白菜洗干净，晾晒干水汽。萝卜在她灵巧的手里，不一会儿功夫就被切成片或丝，她或晒干成萝卜丝，或腌成酸萝卜。忙完这些，她又把大白菜用开水焯了，等开水凉了就把白菜腌在陶瓷罐里，白菜发酵酸了后就可以吃了。每当那个时候，母亲就会念叨，她的手重，做成的酸白菜味道好，不像外婆手轻，做的酸白菜有一层白色的水沫，味道不好，问母亲是什么讲究，她说不出所以然，只念叨这与每个人的手劲有关。那时，母亲一年四季栽种的蔬菜瓜果，能供我们一家人吃，虽然她懂得“一亩园十亩田”的俗话，但我们没有那么多菜地。有一年冬天，学校组织大家搞了一次忆苦思甜的活动，吃的就是用大锅煮的白菜叶子稀饭粥，我们觉得真难吃，只是不敢说出来，这是一次爱国主义教育。有一天，中学附近那条路上聚集了很多人，一个戴高帽子的人在游街，据说他偷了邻居的猪。母亲呼喊还在读小学的我们回家剥白菜去，不要在人多的地方围观。　　 又是春暖花开的季节，冬季播种的紫云英开花了，紫红的花朵如蝴蝶飞舞，一丘丘田连成一片，像紫红的云彩铺向天边。那时，母亲在家种菜，我们会去山间采摘竹笋、香椿芽、蒲公英、野胡葱等野菜。后来，不知为何，突然不让栽种蔬菜，住在大队部附近的几个干部冲进各家菜园，严肃地要人们连根拔掉蔬菜。爷爷翻越高山，过了小河，胆战心惊地挑来红薯、玉米，放在窗台就回大山深处了。两个隔大队部远的阿姨偷偷送来蔬菜，就悄无声息地回家了。　　 我读初中时，就随父母转学到了大江边的中学。那时水电站开始动工，施工人员来自全国各地，共同参加小镇的建设。小镇一下子在江边建了很多红、灰砖房子，人们把这里比作“小香港”。后来水电站建成，工程人员撤离，奔赴新的建设工地，江边留下了很多废弃的砖房子。　　 水电站上游水涨船高，一所老学校移民搬迁到下游的山头，老校长不忘初心，冬天依然带着莘莘学子冬泳，锻炼体魄，据说这些被县一中淘汰的学生后来经商的居多，他们开完笑说，得益于老校长坚持几十年逼迫他们冬泳，他们才有强健的体魄和较好的心理素质。对岸的明月山如海螺一样临水而立，学校下面的老渡口只有渔船穿梭，曾经参加二万五千里长征的红军部队留下的标语还在墙上，落后的革命老区已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母亲在大江与小溪会合不远的山边开垦了几块菜地，并开始喂猪，养狗、养鸡、养鸭了，她说我们读中学了，花费越来越大，她要未雨绸缪，积攒学费。她每天挑着空空的潲水桶去上班，下班回来就顺便挑一担潲水。菜园里的蔬菜、买的粮食、挑来的潲水都成了猪槽里的美味儿，母亲会念叨，猪儿快点长，等你们出栏了就可交学费了。已经读初中的我开始上早、晚自习课，没有时间陪母亲种菜了。母亲的菜地也越来越少，周围的土地新修了楼房，邻居越来越多。　　 江水清澈的沿江两岸风光秀丽，纱帽山造林后，树木苍翠。水电站根据季节调度着水位，库区里水波潋滟，库区外的下游河床变窄，那年的夏天，山洪爆发，我们不知道有场洪灾悄然逼近。那时为了保住常德城，水电站没有像往年下雨时那样泄洪，记得泄洪时是很壮观的，洪水如千军万马奔腾咆哮而下，浊浪滔天。这年的夏天，上游的老百姓心里是沉重的，明知道房屋会被淹，但人们还是祈祷常德城别出现管涌或溃堤。那时江边群众接到上级领导通知，做好一切准备撤离，库区上游是山区，房屋分散在各个山间和地头，淹没的几率小一些，损失没有下游的城区、丘陵地区大。洪灾过境，外婆家一楼被淹，一家人栖居在二楼整整一个星期。母亲非常担心外婆他们，但洪水过境，集镇地势低洼的地方一片汪洋，母亲只能乘小舟来往于集镇，母亲打电话报平安，说她的菜园地只差一米就要被淹没了。　　 上游江边老百姓的部分菜园、田地被淹，他们非常心疼，却开明地说，这点损失不算什么，保住了下游的常德地区就行。下游的常德与上游的辰州一衣带水，山水相连，两地口音混杂，人们经常往返于两地赶集，人们听惯了气势恢宏的辰州高腔，也喜闻乐见地道的常德渔鼓。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母亲老了，勤俭节约的她家里的菜园只剩小院子那一块地了。她与时俱进，没精力养猪，就在菜园种菜，在周边栽花。最开始栽的是指甲花、美人蕉、路边兰、芙蓉花，花儿开放时，菜园子掩映在花中。因听邻居说，菜园栽芙蓉花不好，她就砍掉芙蓉树，在菜园边栽上小叶紫薇花，紫红色的紫薇花开了，随风摇曳，非常美艳。老家人叫紫薇花为百日红，花开百日，红红火火，母亲特别青睐，觉得寓意很好。　　 去年国庆回老家，我们返回时绕道去了通道，参观通道转兵纪念地。在那里参观，我给母亲轻声念着展厅的红色历史故事，说通道转兵会议挽救了红军，挽救了中国共产党，有了通道会议的顺利召开，才有后来黎平会议、遵义会议的召开。再次接受红色教育，母亲一改几天来身体虚弱的状态，说看到这些，第一次知道红军爬雪山过草地还经过了通道。出了通道纪念馆，母亲要买红军帽、行军的绿水壶。她戴着红军帽照相，手舞足蹈。返回的路途，她一路引吭高歌，我惊奇于她有那么好的记忆力，没忘记唱了几十年的革命歌曲的歌词，她说吃水不忘挖井人，她永远记得没有共产党就没有新中国，随口又唱起了一首红歌《南泥湾》。　　 今年一场疫情突发，母亲又住了一次医院。当她有点力气下楼活动了，就在阳台栽了几盆葱蒜，我笑说这是她的小菜园，也是盆景。母亲不懂诗情画意的浪漫，只是念叨种瓜得瓜种豆得豆，这通俗易懂的话语是勤劳最好的诠释。重阳节刚刚过去，祝愿全天下的父母健康长寿，年年重阳，岁岁重阳！
江山
丁香
huigui
春天到了，母亲会撒下蔬菜种子，
【编者按】这篇文章描写了在作者记忆里母亲种菜的往事，从儿时至今，从老家湘西的江边到现在的城市小菜园，写出了每个阶段母亲种菜的故事，还有各种菜品的做法，形象生动，编者都看得嘴馋了。作者通过种菜、做菜的描写，把一位母亲的形象塑造成形，母亲辛苦勤劳，简单朴素，慈祥又不失可爱。这不正是全天下所有母亲的形象吗。文章结尾处理的恰到好处，扣题，通过文章引出道理，满满的正能量传播。很久没编辑依姐的散文了，今天编辑看得出依姐文章已经写得炉火纯青，从结构的建设，从层次感的把控，从结尾的处理上都很棒。此篇文章亦很棒。感谢投稿丁香，推荐阅读。【丁香编辑：凌雨涯】
作者：柳絮依依2014年6月加入《增城日报》旗下的凤凰城社区报刊文学社，在社区报刊发表随笔、散文20余篇。2015年4月加入江山文学网站，在江山网文学站的丁香文学社团从评论员做起，边跟评文章，边写稿，至今发表了100篇散文、随笔、小说、微电影剧本。江山文学网签约作者、中国文学联合协会会员。江山网丁香社团原优秀编辑，评论员，督察组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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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论员：聚沙成塔晚秋枫叶粉红莲秀闰土向琳庄稼雪影艺苑奇葩水之菡萏开吴卢明那年丁香梁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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